王墨回從手裡掏出個紙錢遞過來,時淼抬眼看王墨回,見她表情認真,松開手站直了:“今天別開玩笑。”
王墨回剛要辯解,趙女士在旁邊也搭腔:“就是啊,你送她這幹什麼,傳話啊,快傳話!”
母女雙管齊下,一打岔,王墨回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而且殯儀館人多眼雜,她只好低頭把紙錢收起。
時淼反而補了句笑話:“得是天地銀行的吧?你這錢太古老了,不發行了,而且地府通貨膨脹那麼嚴重,就給一個啊?”
王墨回沒接這句玩笑,認真看看時淼說:“你放心,那個男的,不會再來騷擾你。”
“你要去打人啊?你就身高唬人,別幹那些壞事。”時淼只當她是開玩笑,拍拍她後揹走開。
趙女士倒是急眼:“你傳話啊!”
“您也看見了,時淼是很堅決的,她不會便宜別人的。”
“那你也傳話啊!”
“晚點再說吧,那個親爹太煩人了,蒼蠅太招人,店裡有蒼蠅可是食品安全問題啊。”
“怎麼?我真去找他?你知不知道我死了幾天了?頭七跑回來就算了,葬禮跑回來,我今晚一過就得走,我能幹成啥?而且我也不是什麼厲鬼,沒有那本事!”趙女士不耐煩地把笊籬揮來揮去,沒有個具體的目標能讓她抄起來撈進碗裡她就煩躁,王墨回說:“我打個申請唄。”
“你是黑無常啊你?打申請,跟閻王打申請啊?申請什麼?一道天雷下來把那老畜生劈死?”
“也說不定呢。”王墨回一笑。
時大忠從賓館出來抽了口煙,鬱郁寡歡地吐了口煙圈。
從殯儀館剛出來,就有個高個女人微笑著攔住他,把他擠在角落,跟他說:“趙焱女士說,她一直看著你……如果你有壞心,她不會放過你。”
他當然不信,冷笑幾聲推開那女人,到現在不也沒發生什麼?
天色漸晚,賓館裡不讓吸煙,他就出來透透氣。
旁邊的不知道哪裡來的保安跟他說這兒不讓抽,讓他去犄角旮旯那個吸煙角去,他有心抗辯,一看對方年輕魁梧,沒多計較,快走幾步把煙屁股從嘴裡拿出來,故意看著站在吸煙角,把煙頭往外扔,用實際行動表現出他根本不給面子不守規矩的桀驁樣子。
保安看過來,他指指頭頂的吸煙標誌,示意自己合規,對方不再搭理他。
時大忠氣悶啊,家裡的女兒們,只有這一個指望得上,但對方是個冷心冷情的白眼狼,他險些在殯儀館給跪下,她也無動於衷地看著,好像要看他的笑話似的,他膝下有黃金,不會給她作踐,所以才沒跪下,葬禮還沒結束就走了出來,走出來才意識到壞了,他沒表現出誠意,時淼更不會給他錢。
生意那麼好的一間面館,趙燕沒兒子,這麼多年攢了多少錢?
面館本身多少錢?
樓上那七十平沒公攤的房子賣出去多少錢?重點是地段好,環境好,租出去更劃算。
時淼本來也有錢,人家是高階白領,工作也體面,現在更是富婆了。
只恨她媽死得早,不然當媽的拉下臉去要,女兒們都會心軟的。他這當父親的在嘴裡醞釀半天溫情話,一句素材也沒有,像是抽煙只能抽個煙屁股,味道幹巴巴的,沒個嚼頭!他中間還生氣出來了,更是添了一筆黑賬,他得想想辦法。
這是他女兒啊,他們家基因很好的,幾個女兒都漂亮,放在一起都不用做dna,就知道是他時大忠的孩子們,可惜那一個個跑得很遠抓不住。
他又點了一支煙。
苦啊,養了這麼多孩子,沒有一個盡孝的,盡是操心的。
同姓的還不如人家異姓的親,趙燕不給時淼改姓,他一開始還有點焦慮,都怕接到趙燕電話說你家孩子不好,我試用一下覺得不好,給你退回去了……就這麼多年,他一開始還怕趙燕把時淼扔回來,現在?他也有點拿不準。
你說人間母女,大都不是一個姓,但為什麼人們就跟媽親呢。親媽就算了,後媽也比親爹親,這又是為什麼呢?
古話也說,寧要討飯的娘,不要做官的爹,娘有個什麼好呢?他想回憶回憶他自己死去的老婆……算了,他那個老婆刻薄寡情,跟全世界都有仇似的,幾個孩子都被揍得哇哇叫,跟撿來似的。她揍孩子,他就揍她,家裡交響樂似的唱啊哭啊……
時大忠吸了三支煙,拍拍衣服上前去跟保安打招呼,給人家遞煙,但對方擺手說不抽煙。
不抽煙那叫男人嗎?時大忠鄙視對方,轉頭進了賓館。
他一個人拉扯孩子了,他必須得從時淼身上挖點什麼。他想要那套房子住,也不是要房子,房産證不是在你手裡?我就借你地方讓你弟弟上學,我們住你的?不行?沒心沒肺的白眼狼。
實在不行,他也得讓時淼為了讓他閉嘴,沒有兩萬塊錢,打發不了他的。
坐在潮濕的床上,時大忠忽然想起來一個傳聞,時淼是同性戀啊,這要是鬧到她單位去?時淼一定會被他捏住把柄的。
他滿意地躺下了,一邊想著詳細的計劃,一邊想著到時候該要多少錢,怎麼花,不知不覺響起了鼾聲。
門外,王墨回把符紙揭下,趙女士一抬眼:“這就到了?跟做夢似的。”
“人在裡面,睡著了,入夢的道具你拿好了?不能丟,是我另外鑽空在三洛借的。你進去之後,怎麼警告他,威脅他,嚇唬他都行,但不能取人性命,見好就收。我在樓下108等你,事成之後你告訴我,我們有七天時間,我讓他再也沒膽子靠近時淼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