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二毒沒了,他的手腳也還時不時冰涼,但是將軍府燒著地龍,出門在外沈千重也會搓著他的手腳。
“有時會涼。”許雲階耳尖發紅,側過身留給宋子折一個側影。
這是許雲階第一次這樣對宋子折,宋子折含著鋒利的匕首,奪下那片皮,細嚼慢嚥。
他們吃完飯,沈千重回來了,高大的將軍騎在馬上,馬蹄踩過雪地疾馳而來。
一人一馬在很遠的地方,許雲階便見將軍爽朗的笑容。
許雲階站在宋子折身邊,正將碗放在盆中。
宋子折道:“殿下不若去門邊等他。”
“好。”兩隻手的虎口抵在一起相互掐住,許雲階喉結滑動,走到門邊。
沈千重笑意越大,極快將院中一看,知道許雲階已經用過飯,身上穿得也不少,便想好不下馬而是將許雲階拉上來。
“殿下,我要拉你上來。”扯住韁繩減緩速度,沈千重弓腰拉住許雲階肩膀上的布料,手臂用力,隆起鼓包,另外一隻手環住許雲階的腰。
“啊!將軍!”縱然早被告之,但留給許雲階反應的時間也很短暫。
他受驚時下意識去看宋子折,可是肩膀處忽然受力,隨著便被大力拉起,坐在馬背,落入一個冰涼的懷抱。
複又前沖十幾步,馬終於變跑為走,打著鼾四處尋找埋藏在雪下的食物。
“將軍,”許雲階用指背抬起落在頸邊的冰涼銀鏈,打個寒顫,驚魂未定道,“下次,下次能否別這樣。”
他的聲音因為驚恐未退而幹啞得厲害,沈千重登時有些後悔,誠心致歉道:“殿下,下次不會了,是我得意忘形。”
冷冽的冬風幹燥,吹過雪原扇在臉上,帶來一陣刺疼,漸漸升起的、藏在雲霧之中不甚清明的太陽光將雪面鍍成詭異的金色。
沈千重將大氅揮開,將兩人包裹住,搓熱的掌心蓋住微涼的耳垂。
“將軍?”許雲階怔忪,偏頭看沈千重,此時的太陽一點也不灼熱,甚至沒有一絲溫度,但是落下金色,將他被風吹起的發絲變成了金色。
沈千重情不自禁,屈指繞住一縷放在唇邊,道:“雪景甚美,我帶殿下看看。”
這位將軍生得高大威武,高鼻深目,臉型狹長,實在是英俊到了極點,許雲階看得晃了眼,心跳加快,手腳發麻,不敢再面對,扭回頭,垂下眼。
“好。”
太陽出現得快,落得快,兩人沒說幾句話便不見了蹤影,餘熱成事不足,半點雪也未化去,雪又開始下,落在地上,掛在身上,吹在空中。
沈千重的手指掃落許雲階頭發上的雪,道:“我還未見過殿下白發蒼蒼,面容溝壑的模樣。”
他語氣有異,許雲階覺得奇怪,但是找不到原因,溫聲道:“若我老了,定是一個慈祥和善的爺爺。”
沈千重面上沒有笑意,一手牽住韁繩,一手摟住他的腰肢,手勁不自覺加大。
許雲階又道:“那時,將軍也還是能治小兒啼哭的戰神將軍。”
相守,白頭,共死,沈千重心心念唸的一生,只有許雲階能給,但是這個人不願意給。
沈千重當了兩世許雲階的未亡人,不想再當了,聞言低聲道:“我一定與殿下共白首。”
許雲階唇角微彎,含笑的面容未改,目光移向雪天一色,落在漸漸變幻出如夢般顏色的地方。
這世間人,相愛、相離是常態,他可以與沈千重相愛,但絕不會恩愛白首一生。
他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