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階半蹲著,緊張地抱著那個孩子,低頭看一眼只覺得孩子如軟包子,他稍不留神就要摔壞了,不由害怕地轉向沈千重:“這孩子……”
沈千重只道:“我在路上撿的,父母都死了,殿下看著養就是。女娃還沒名字,殿下取一個?”
他走過去,頭和雙肩靠向許雲階,語氣輕浮:“若是我取,不若叫小花小草好,好聽好養。”
這名字太隨意了,會叫孩子覺得長輩不愛她。許雲階心決不妥,面上又不好表現出來。
他抱著孩子沉吟未決,陽光跳躍進來灑落在孩子細膩柔軟的臉蛋上,他忽然想起“美玉無瑕”四字,用問詢的語氣道:“憐玉如何?”
沈千重配合地笑,道好極了。
許雲階見他神情鬆快,知道他並未因自己沒有采納“小花小草”而不高興,懸著的心放下來,同手同腳地後退幾步,將憐玉放到床上。
沈千重跟過來,道:“殿下方才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許雲階道:“我有一侍衛,名叫阿四,護我多年,武藝尚可,與我感情也頗為親近,這次去宿域,他可否同行?”
阿四?沈千重皺眉。
他記得這人是從軍去了,死在宿域與其湯的某一次交戰中,訊息傳到許雲階耳朵裡,許雲階還大病一場,若不是宋子折連夜呼喊,險些沒救回來。
此事發生在許雲階二十七歲時,現在他二十四歲,想來阿四還沒死。
沈千重答應了,出發時沒見人也沒多問,只鑽進馬車和許雲階同乘。
許雲階打著簾子,和街上一人無聲對視。
沈千重掃了一眼,裝作不知道地坐到窗邊,順手落下簾子,隔絕了二人依依不捨的視線。
“殿下大病初癒,還是不宜見風。”
許雲階指頭一縮,發著愣沒應聲。
沈千重也不發怒,和和氣氣坐在一側,從袖子裡掏出一包瓜子遞給許雲階,微笑著道:“長路漫漫,殿下打發時間。車壁有暗格,裡面有書,座位下方此處便是開關,殿下隨意自取。”
這車本來就寬闊,有臥睡的地方,也有長幾供下棋看書,沒想到居然還有暗格,許雲階嘖嘖稱奇,倒沒立即去開暗格。
沈千重吩咐駕車的人可以走了,轉身又摸出條帕子鋪在長幾上,自顧自嗑瓜子,將瓜子皮丟在帕子裡,見許雲階看他,溫和道:“殿下也請自便。”
嗑瓜子,許雲階學他開始嗑瓜子。
嗑著嗑著,許雲階便睡著了。
沈千重瞧著他,輕笑,隨意將瓜子丟進盒裡,拿起薄毯蓋在他身上。
——果然,殿下也知道自己應該遠離宋子折,他們兩個根本沒可能。前幾次只是覺得自己時日無多,才會不想離去,得過且過罷了。
沈千重撩開散落在許雲階耳畔的碎發,看他良久後將手上紅繩解下,系在了許雲階養尊處優的手上。
他一直覺得溫眠卿和江對酌能共度幾十年風雨還能初心不改,是神明的保佑,也是心意的作用。
都說物帶有主人的幾絲福氣,他求來這紅繩,也沒拿掉這金片和“江”字,那麼命運是否也會偏愛他?
畢竟他不知道若是這次不能和許雲階長相廝守,他是否還會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一次兩次已經是上蒼眷顧了,三次四次他真是害怕,怕過猶不及,怕上蒼是讓他走了後門,突然收回。
沈千重攬住許雲階的肩膀,輕輕帶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