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階揉揉額頭,探出手接過藥丸,吃過藥,他囫圇睡過去,再醒來已經是午時。
太醫前來請脈,猶豫道:“官家身子虛,還是不宜憂思過重。”
許雲階靜靜看他,忽然甩了杯子,低聲呵斥:“平日裡朕對你們太過放縱了!”
他鮮少發怒,這一下將殿裡的人嚇得不輕,冒出冷汗趴伏在地,不住瑟縮發抖。
“……”我為何要遷怒,要發火?許雲階自省,懊惱不已,突然心生無力感,擺手吩咐人下去。
存安彳亍著道:“官家,秦王與趙敬在外求見。”
許雲階道:“可是沈千重抓到了?”
“……”存安,“沈大人昨夜裡連夜出城了,方向是宿域。秦王來報,可官家夢中不能驚擾,他已經等了一夜。”
宿域?許雲階揚眉,深嘆自己城防不堪,居然叫他給跑了。
自古飛鳥盡,良弓藏,現在沈千重對他而言毫無價值,殺了是最好的處理方式,然而在聽說沈千重逃了時,他居然送了口氣。
可是……若他真心想抓沈千重,不應該是放他入殿,趁夜也趁他身心放鬆之時嗎?或是準備弓箭手在宮牆埋伏,只待他一入宮就亂箭射死不是更好嗎?
他是沈千重扶上位的傀儡皇帝,可惜沈千重實在做不好挾天子以令諸侯,讓他掌了實權。他殺沈千重,史書可能會罵忘恩負義,但是……殺一個沈千重保其湯長久很劃算。
許雲階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心想,殺他是很劃算,可惜放走他是意料之中。他註定殺不了沈千重,只能等沈千重回到宿域,重整旗鼓,來殺他。
沈千重會殺他嗎?
十月,追殺沈千重的軍士來報,那人已經喬裝改扮進入宿域境內,正招兵買馬,磨刀霍霍而來。
群臣驚恐,面如菜色,都紛紛勸許雲階降。
打都沒打,怎知會輸,如何降?許雲階坐在皇位上看著這群臣子,漫不經心想著誰能與沈千重一戰。
沒有。
一個都沒有。
其湯是那人滅的,其湯是那人複國的,宿域是那人滅的,宿域是那人複國的。
二滅二複,一切都憑沈千重心意,但他還不滿三十歲,看起來竟然像個笑話,如此兒戲。
他記得前朝景王攝政時滿朝人才濟濟,隨意拉個出來都是經世之才,可從那以後百年,這世間靈氣都被吸光了一樣,庸碌之人當政,殘暴之人治軍,一毛不拔之人從商。
他嘆息,拍拍手打住吵鬧的文臣,也讓寂靜的武臣看他,指著自己道:“愛卿們稍安勿躁,若沈千重來,朕禦駕親徵。秦王監國,若朕有個三長兩短,秦王繼朕帝位。”
許昭端著笏板的手一緊,呼吸凝滯,詫然地抬頭看向許雲階。
許雲階對他安撫一笑,忽然從嘴裡吐出一口血。
其湯帝被宿域那個叛徒氣吐血了。
訊息不脛而走,一個月後便傳到了儋城,到了沈千重耳朵裡。
沈千重摔了杯子,望著滿屋人不知道在想什麼。
下方人只知道他與其湯帝有仇,還當他聽其湯帝吐血很高興,大笑道:“拿下尾陵再克三城,就到了川臨城,川臨城後都是平原,這仗好打得很。再加上將軍用兵如神,不下兩個月,這其湯帝就是將軍手下敗將。哈哈哈!”
沈千重握緊杯子,笑了,還有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