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沒走幾步,在濟心堂前遇上了一出熱鬧。
聽路人的意思是有一小童來請大夫出診,卻被後來的病人截了胡,因是乞巧節,今日藥鋪只有兩位大夫,一位大夫守堂,一位大夫可出診。小童被人截胡便是請不到人了。
此時已經很晚了,熱鬧已有幾圈人在看,虛弱的身體不準許雲階上前加入人群。
他只得聽著裡面嘈雜聲繼續往前走,可不知為何心中不安,為轉移注意力,他只道:“川臨城有幾處醫館?”
侍衛道:“回郡王,南北各一家,東西各兩家。”
郡王府就在東城,所以是有兩家的。
許雲階回頭看他,侍衛道:“屬下去看看。”
許雲階道:“需要小孩出來找大夫,應是家中有隱情。你去為他找了大夫,幫他料理好。”
侍衛領命而去。
許雲階又回頭看了一眼人群,轉過巷子來到大街,走到街中便是他的新家了。
宋子折已經回來了。
在許雲階心中,宋子折是個極厲害極溫柔的人,沒有任何事能難倒他,可川臨城的大人們似乎很難應對,宋子折每晚回來都疲憊不堪,有時還染了酒。
這夜宋子折便喝了酒,簡單清洗過後就趴在許雲階臥房廊下等他,見他踏月而來,喚道:“太子殿下。”
許雲階一愣,加快速度走過去,細細將他打量過後道:“子折,我已不是東宮,下次莫錯了。”
宋子折站起來,從袖中探出指尖點在許雲階鼻翼,溫柔應答道:“一定記得。”
他長得實在漂亮,一襲白衣,高貴出塵,許雲階從前有一卷仙人圖,仙人慈悲低眉,便如面前人的模樣。
他痴痴看著,走入了他的懷抱。
宋子折輕笑,攬住他擁在懷中,抱起來進了臥房,道:“說來是我的不是,你身子還未好,我竟讓你出去染塵埃。走了這許多路,腳可疼?”
許雲階坐到床上,呆滯地看著宋子折褪去他的鞋襪,握著他腳踝打量。
“我今日遇著了熱鬧,吩咐阿四去幫忙了。”他說,“我知道初來乍到不好多生事端,便叫他隱瞞了來歷。腳上的傷還未好全嗎?”
宋子折點頭,從櫃裡拿了藥過來,用玉片挑起一些為他上藥,道:“痂皮磨掉了,還見了血,明日行走需謹慎。擦洗後,小郡王可得仔細著,莫撓它。”
許雲階答應,待宋子折上好藥後,他把腳抱在懷裡,低頭看腳跟處的彎月疤痕,無意識地用指甲圍著痂皮打轉,卻在宋子折的目光下悻悻放手。
“只是有些癢,我不撓。”
“嗯。那小郡王歇著,臣滿身酒味,失禮了。”宋子折回頭,在許雲階的眼中一點點消失在門外。
那處傷依舊癢,許雲階一隻手的手指點著痂皮,另外一隻手夠上床頭花燈。
他將花燈手柄壓在小腿下,彎腰彈著燈肚子,旋轉的燈投下莫測的影子,他見到了遍地的燭光流轉。
宵夜、洗漱過後,許雲階靠在床頭翻《廣韻》,看了幾頁,無知無覺滑進被褥中,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約是辰時,許雲階起床問過下人,得知宋子折已經出門,他想了想,道:“阿四呢,讓他來見我。”
阿四星野回來,不好攪擾他清夢,只得回去睡覺,現在聽了吩咐,大略猜到了他的意圖。
果然,許雲階問:“昨夜之事如何?”
阿四道:“回郡王爺,昨日求醫的人是川臨城以做絲綢生意為主的沈賢志的二子沈無,三日前沈賢志與川臨城市舶司副提舉趙霖吃酒,意外死亡,昨日沈無母親突發急症,家中沒有大人,他著急了些。”
許雲階慢吞吞點了一下頭,道:“好了嗎?”
“……沒有。”阿四遲疑,“昨夜裡去了。”
“可惜,”許雲階放下碗筷,“那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