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時間很快,轉眼除夕。
除夕那日出了太陽,許雲階指著院中一片小地方,讓四豐擺上桌椅和瓜果。
閑散的時間總是很快,影子落在椅下,影子落在椅東,拿著紙風車的憐玉跑來跑去,哈哈哈笑著。
空氣涼下來,許雲階將堆在身上的瓜子皮掃落在地上:“什麼時間了?”
門邊的下人道:“殿下,將軍在宮宴呢。”
“我沒有問他。”許雲階進屋吃晚膳,和憐玉坐在一起發呆,天完全黑下來。
除夕是許雲階的生辰。
他讓憐玉回去休息,自個兒躺上床醞釀睡意,輾轉反側到三更,屋外下起了雪。
在他少時,他身邊有個姓晚的嬤嬤伺候,她夜裡不睡覺總愛守著許雲階,許雲階問她為何不睡。
她說:“年老了,睡不著了。”
那時候許雲階不明白,現在許雲階明白了,人老了是真的很難睡著。
從床上爬起來,他點上燈,坐在鏡前,卻又想起在這張桌子上,沈千重逼問過他兩人相配不相配。
眼睫蝴蝶振翅般顫抖,許雲階將鏡子搬到床前。
這張面容很年輕,但是已經有白頭發了。
子時已過,三十而立,明年的今天他便三十歲了。
三十,死亡的日子。
許雲階揪住衣領,趴在床沿大口喘息,呼吸的空氣沒有在肺部環繞,喉管像是被堵住了,空氣進入不了,要讓他窒息而死。
纖細的腳踝蹭在腳踏上,蹬了蹬便不動了。
這是宿域兼併兩國的第一個除夕,宮宴盛大熱鬧,煙火長照黑夜,所有有等級的官員都有機會參加。
沈千重坐在皇帝左手邊第一個位置,和太子是同樣重要的位置。
他是重臣,是將軍,是權臣。
李驚天似笑非笑地問了一遍虎符之事。
沈千重道:“國家初定,邊疆不穩,臣隨時都要上戰場廝殺仇敵,這虎符給來給去的不是麻煩嗎?”
他舉杯,側臉對李驚天笑:“陛下這江山穩固,臣撒了一身的血啊。”
李驚天也笑,遙祝宿域君臣得宜。
大臣蜂擁而至,沈千重喝得半醉,回到府中之時已經三更天,四豐拿著筆紙輕點收到的禮物。
沈千重走過去四處打量,拿起一個玉碗放在燈前看,嘖了嘖丟回去:“有什麼新鮮的?”
四豐恭敬道:“將軍醉了,可要醒酒湯——都是老生常談,金銀玉器,沒什麼新鮮的。不過有一支桂花的玉簪,栩栩如生。”
沈千重歪歪扭扭靠在廊柱上,風流道:“拿來一瞧。”
白玉簪上一點黃,小小的桂花兩三枝開在上面,不知道是不是雕壞了,其中一朵花看起來像松鼠。
松鼠抱花,廊下酒鬼。沈千重滿意,挑個好看的錦盒一起帶去許雲階的小院。
門窗皆閉,屋內無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