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自己本就不是一路人。
而如黑袍所說,古神和人神屬於兩個對立的陣營,只不過雙方暫時沒有掀起風浪翻臉不認神。
家人遇難的事情就像一根刺深深埋在盛醉心裡。
“殿下,”盛醉終於開口了,與其自己胡思亂想,不如直接問來的快。倘若黑袍說的話沒有半分虛假——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您,早就知道我家會有此劫難是嗎”
他的意思是問這件事是不是俞央做的,是不是古神為了點將新神設定的劫難,俞央聽的、答的卻是最表層的意思。
“是。”俞央垂下眉眼,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沒有神明可以插手凡間事,小打小鬧尚且易受反噬,而況改寫數百人命運乎
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為什麼呢殿下”盛醉右手用力抓住左手手腕,強壓下憤慨,不理解地問,“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他甚至想撲上去掐住俞央的脖子,或者趁其不意用俞央送給自己的劍捅入對方的心髒。但古神不死,就算他真的下手也沒有用。
何況俞央對他這麼好,他也下不去手。
“所以你對我好,是因為愧疚嗎”盛醉問。
俞央眼睫毛輕輕顫動一下,像承受不住露珠重量的脆弱花蕊。
“是。”
盛醉的心髒碎開了。那些記憶中他以為美好的記憶全都變成易碎的玻璃,華麗,虛假,輕輕一碰便散了滿地。
“我知道了。”盛醉輕聲說。
他下不去手。
我換種方式給你們報仇好不好。他問盛府家丁的在天之靈,我已經殺死了對你們動手的仇人。但是對他,我…我下不去手。我不跟他說話、再也不見他了行不行你們原諒我,我沒辦法的。對不起母親,對不起…
俞央見他面色有異,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他記得人間長輩會用這種方式安慰做噩夢的小孩。
“別碰我!”盛醉嘶吼道,“能不能,讓我自己待著…”
俞央抿唇道,“好。這座山下設好了陣法。你可以直接從這裡回仙界。你的府邸已經建成,隨時可以入住。日常事務找許菱對接,宮殿居住事宜找許灼。”
他頓了頓,動動嘴唇卻什麼都沒說。
“那,我先回去了。節哀。”
俞央轉身踏空而上,不一會他的背影就被層層白霧遮住、不見人影了。
這邊花神才回到自己的地盤,就被堵他很久的許家兄妹攔住。
“殿下!”許菱憤怒地問,“你就多餘管他!”許菱看起來恨不得伸手往他腦袋上重拍幾下,礙於自家哥哥在場,她要是敢這麼做,不懂事的手指肯定會被自家哥哥捏住掰開。
附在劍上的藍光是俞央的精氣,原意是留在盛醉劍上給他防身,因為害怕遇到意外消耗太快還設定了一個法力流轉渠道,另一端連在自己身上。誰能想到這孩子直接莽撞殺上山,不僅用光了劍裡的力量,還啟用法陣,極大地消耗了俞央好不容易蓄足的精氣,直接導致俞央又矮了五厘米,看上去年歲更小了些。
也虧法陣足夠靈敏,過度的精氣消耗將俞央強行從休眠中喚醒,心急如焚地趕到盛醉身邊,臉上不顯,心裡卻滿是擔憂,生怕他出意外。
俞央擺擺手,“我沒事,是有些逞強了。”他一邊說一邊往自己府邸走,“我下了禁制,沒有大事不要打擾我”。他面色愈發蒼白,身影開始變得透明,等身體重新凝成實形時,直接變回了七八歲的孩童。
世界法則規定,神仙不可以在人間使用法力。就算盛醉捏訣時還是凡人之身而非神明,反噬同樣會報應到他身上,作為以非人之力改寫凡人命運的懲罰。不過盛醉毫發無傷,這些反噬俞央都替他接了下來,擔到自己身上。最直接的表現就是精氣消散更多,讓花神重新變成小孩子。
盛醉的府邸就設在祈澤府旁。俞央深深地朝那邊望了一眼,覺得院中空蕩,看起來一片孤寂,無端令人有些難過。他手指一彈,那光禿禿的院中便長出一棵桃樹。
桃花可以釀酒,桃子香甜,桃木淡香。
是棵用處多多的好樹。
俞央心下滿意,拍拍手掌回府,三兩下竄到六色槿上,眼睛一閉便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