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裡,俞央頭枕在盛醉膝蓋上,緊蹙的眉被他一點點抹平。脖子上被江連掐出來的紅痕還留著,盛醉先是低頭親了親他脖子上的傷,再認真塗上碘伏。俞央身上的濕衣服也被換下,溫水擦過身體,烏黑的嘴唇重新紅潤起來,看上去倒與平時睡熟的樣子別無二致。盛醉將手放在他臉上,輕柔地撫摸著,手指劃過嘴唇、眼睛、鼻子、耳朵…按道理來說,無論是什麼東西,只要看的時間久了,即使它再美麗再有趣,最終都逃不過被厭棄的結局。對盛醉來說卻不是這樣的。他每看向俞央一次,就重新愛他一次,愛意就更深一點,微小的,或深刻或模糊的細節湊在一起,他再也無法與俞央分開。盛醉目光溫柔,用眼神描繪俞央的臉頰,指間殘留的溫度無一不昭示著,眼前的人還活著,心跳強烈而有力。只是累了睡過去了,需要休息一會而已。靜靜睡著的樣子好乖,沒有防備,整個人都在籠罩他的視線範圍內。盛醉的控制慾得到了強烈的滿足感。他垂眼捏著俞央耳垂,如以往無數次那樣,什麼話也不說,等他慢慢醒來。
俞央在昏迷的時候做了很多夢。他的靈魂飄在天上,從上帝視角目睹著盛醉一次次奔赴死亡。第一次在天臺上,沒有27樓那個平臺,倆人一前一後砸到地面上,血肉模糊,細胞組織和對方的融合在一起。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們面對面擁抱,頭朝下接吻。第二次在深潭之上,他看著盛醉試圖抓住自己的衣袖,最終手裡空無一物。夢境的最後深潭裡出現兩具死命糾纏的屍體,手掌和手掌、身體和身體貼在一起,打撈上岸也不分開。第三個夢裡兩人回到了他們初遇的地方,俞央和盛醉牽著手在小區裡一圈一圈閑逛,路過籃球場,裡面孤零零地立著一個籃球,於是他們來了場二人戰,最後打成平手。第四個夢、第五個夢、第六個夢,主角只有他們,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倆人,整個世界都是他們的。時間流速加快,他們飛速老去,變成垂暮之年的老人,滿頭白發,天空下起了雪。在一個擁有美麗晚霞的黃昏,倆人坐在公園的一個木椅上,盛醉偏頭吻了他,說,曾聞“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俞央則笑著回應,白頭既得雪不換,世間唯餘長情者。此時我伴君在側,執手淋雪同白頭。
執手淋雪同白頭。
夢裡盛醉再次單膝下跪,吻在他們的戒指上,重複道:
與君同執手,淋雪共白頭。
……
“敬寧,盛敬寧!”俞央猛地睜眼,撞入盛醉含情脈脈的眼睛之中。少年的棕發濕漉漉地往下滴水,衣服打濕一大片,看向他的表情柔和而溫暖。
“你醒了。”盛醉面色可見地高興起來,“冷不冷餓不餓我們去醫院看看吧”俞央卻有些難過。
“你又跳下來了。”他說得很肯定。“算起來,你已經為我死兩次了。還有在夢裡,你又因為我死了兩次。”
盛醉握住他伸出的手,低頭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又放在唇邊親了一下。
“我沒事,這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嘛我不會離開你,我捨不得,所以你到哪裡我都會跟去。我不在乎生死,只有你存在的地方,對我來說才有意義。”俞央撲哧一聲笑了,“你好像一隻黏著主人的小狗哦。”他說。
“那你喜歡小狗嗎”盛醉問。
“喜歡啊,盛小狗。下次別這樣了,萬一傷到自己怎麼辦你看你,頭發也不擦幹,感冒了怎麼辦”俞央枕在他腿上晃晃腦袋,伸手摸了摸自己頭發,“我的頭發倒是擦幹了,你還真是個傻子。”他颳了刮盛醉的鼻子,手撐在地上想起身,卻被盛醉握住腰肢往下帶。
“再躺會,”盛醉說,“再休息會。”
“先給你擦頭發,會感冒。”俞央堅持道。
“那好。”盛醉鬆手,盤腿坐下。俞央在揹包裡翻翻找找,拿出條幹淨的毛巾將盛醉的腦袋蓋住,雙膝分開跪在他身體兩側,直起腰為他擦頭發。
“給老易打個電話報平安吧,順便問問那個人情況怎樣了。”俞央認真的用毛巾擦著,細細分開盛醉的頭發,五指插入發間當梳子給他梳理。
“我希望江連出事。”盛醉仰頭看他,像一隻被欺負狠了又怕主人不給他做主的小狗。“是不是覺得我很惡毒”
“別動,”俞央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我沒有這樣想。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傷害了你,我也不會希望他好過。如果殺人不犯法,我一定會給你報仇。”
聽到他的回答,盛醉的心情變得明朗起來。“你現在身體沒事了吧”他問。
“沒事了。”
“那我們來算算賬吧,”盛醉分明在笑,卻讓俞央有種不好的預感。
“算什麼賬”他不安道。
“我向你索吻,你卻只給我親一次;接吻的時候你還走神;咬傷我的舌尖、推開我;還有,他碰到了你的手臂,髒;最後,明明知道可能會有危險還是選擇把我支開——你說,是不是該算賬”盛醉掰著手指一件一件數著。
“我錯了。”俞央從善如流,立刻認錯,“我現在去洗一下。”
盛醉迅速拉住他的手腕。“我沒有說你髒,髒的人是他,你不用洗…我的意思是,我討厭別人碰你。”說完,盛醉將臉貼在俞央手臂上,挽起他的衣袖,說“你準備一下,可能會有點痛。”
話雖如此,盛醉卻並沒有給他緩沖準備的時間。俞央沒忍住痛撥出聲,被江連碰過的地方多出一個明顯的牙印。
“還沒完,繼續忍著。”盛醉的吻鋪天蓋地落下,將周圍弄成紅通通的一片,盯著自己的傑作看了半晌,才終於滿意地抬起頭。
“很漂亮,”他說,“我的,別人不能碰!”
“幼不幼稚啊”俞央本就被咬得很疼,盛醉吮吸面板的力道極大,刺激得他眼角溢位水花。“破皮了!我要去打破傷風!”他提高音量以示不滿。
“給你舔舔。”盛醉將他的胳膊抬到嘴邊,伸出舌頭緩慢地舔過溢位血珠的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