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喜歡你…”女孩顫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足夠溫柔。玫瑰花被丟在地上無人在意,故事的兩位主角面對面擁抱,似乎要把對方永遠嵌入自己懷中。
這段小插曲不過轟動了一個課間,立刻便被潮水般湧來的課程作業擠出人心之外。教學樓的教室慢慢空了起來,時鐘指向十二點半。
“餓不餓,我們吃飯去吧”
盛醉放下手中的理綜卷,小狗似的黏上去,從後面抱住俞央,下巴擱在俞央頭上,輕輕蹭著,嗅著,像極了大型犬朝主人撒嬌。
“好,吃不吃水餃,我記得家裡還有白菜豬肉餃子。這個點食堂恐怕沒什麼好吃的了。”
“你吃我就吃,我很好養活的~”盛醉一手撩起俞央長得有些遮住後頸的發,一邊彎下腰細細地親吻白玉般光滑的後頸。
“別鬧我,監控沒關呢,你看,是不是紅燈還亮著”
“嘖,哪有人這麼無聊成天到晚看監控”
“說不過你,走啦,回家。”
回家。盛醉喜歡這個詞語。一個有溫度,有愛人的家。雖然只是一間暫時的出租屋,但在他的搗鼓下,已經被裝點得越發像一個家了。冰箱裡永遠放著俞央愛喝的酸奶,飯桌上的花每週不同樣,永遠新鮮。空蕩的窗戶邊被掛上風鈴,風吹過,清脆的聲音悅耳動聽,帶來一天的好心情。俞央沒有意識到,盛醉正在無聲地浸透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他是一個聰明的獵手,把自己的角色從局外人變成同行者,趁火打劫、強盜般地運籌帷幄,把俞央養得離不開他。
吃過午飯,香氣騰騰的餃子下肚,睏意陣陣襲來。出租屋裡只有一張大床,盛醉熟練地摟上俞央的腰,半是親吻半是啃咬地從後頸流連到脊樑,尋到一個安穩的姿勢閉上眼睛。
被窩裡,俞央輕輕動了一下。“敬寧,敬寧睡著了嗎”他小聲問。盛醉從他嘗試掙脫自己手臂的時候就立刻睜開眼睛,目色深沉而冰冷地注視著懷裡的人,卻不動聲色。他得知道俞央推開他的原因,明明這些天都好好的,是有人對俞央說了什麼還是他自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俞央的手才伸出被窩,腰間的手臂便條件反射般禁錮得更緊,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了,像腰上掛著幾公斤重的沙袋。
“鬼知道你為什麼睡著了力氣還這麼大,怕我跑了啊”俞央氣不過,輕輕在他手上擰了一把,小聲抱怨。
幸好手機就放在床頭,伸手就能夠著。盛醉投向手機螢幕的視線被俞央柔軟的黑發擋住。
沒關系,手機裡除了□□和定位app,還有同屏監控軟體。盛醉眯著眼睛想,幸好他提前設定好了功能,如果想知道俞央在哪個時間段用手機檢視了什麼,事後也能檢視,不急這一時。他對自己的目標從來充滿耐心。
時間過得很快,俞央一直沒睡。盛醉能聽到他捂著自己嘴巴悄悄打哈欠的聲音。臨近一點五十,俞央才把手機放了回去,窩到盛醉懷裡,嫌不夠近一般又往他身上貼了貼,將手掌蓋在他的手背上,才終於熬不住,睡了過去。
接下來幾天的時間裡都是這樣,午休時間俞央總會在盛醉“熟睡”後強撐著醒來。還在枕頭下藏了一本薄薄的便利貼和一支筆,將便利貼放在手心勾勾畫畫。盛醉好奇難耐,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令他感到不快。忍耐到第五天,他終於動了心思,進入同屏監控軟體調出影片,又輕輕捧起俞央的頭,讓他靠在自己臂彎,從枕頭下方摸出便利貼。
便利貼右下方標了序號,將所有便利貼按照序號和拼接標記放在一起——一束黑白的捧花便出現在盛醉眼前。因為沒有上色,有些地方看不出來具體的材質和用料,卻也用字母加數字的格式一一標註好。調出來的影片裡顯示出淘寶頁面——淡水珍珠、草莓晶、月光石、白水晶、磨砂包裝紙、天藍色絲帶、白色透明編織繩、薰衣草、藍玫瑰、滿天星、透明串珠…還有手機便簽頁面:
a1,米白色淡水珍珠x5,規格3
a2,白水晶x6
…<101nove.9,大號藍色絲帶[紮蝴蝶結]<101nove.13,白色透明編織繩[打底,編出花紋]
…
那一條一條的備注,叫人看得頭暈目眩,能感受到製作者的用心和細致。
一個大膽的猜測浮上心頭,驚訝、狂喜、難以置信、愧疚、愛戀…諸多複雜情緒同時湧現,彙成洶湧的海浪拍打礁岸,也拍在盛醉心頭最柔軟的地方。他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決策産生了懷疑,以及一絲淡淡的、酸澀的後悔情緒。如果他無知無覺,或者抑制住過分增長的掌控欲,在拿到花束那天他一定會驚喜得快要流出淚來。俞央擠出睡眠時間辛辛苦苦地做這些,不就是為了給他驚喜嗎可是現在,這一切被他自己親手毀了。
不,沒必要後悔。盛醉對自己說。這次只是一個意外,如果真相是俞央看到了那些他情難自禁儲存下的,不堪入目、低俗下流的影片、照片,或是發現了在不知情的情況被安裝的定位軟體、□□和窺屏軟體…或者別的什麼感到恐懼,於是決心搬出去住的話,他只能透過這種方式把人牢牢的綁在身邊。只是夜間相擁共眠還不夠,無數次親吻糾纏也不夠,在那具白皙的身體上留下滿當當的印子宣示主權也不夠。要讓俞央的生活裡,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是他的身影才好。
盛醉就是個瘋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見棺材就會一直得寸進尺。喜歡的人就要控制在手心裡,囚禁在心上。
又一個週一。天氣逐漸回暖,厚實的羽絨服被重新塞回櫃子裡,高領毛衣也從身上褪下。盛醉的吻盡數下移到俞央後背和肚子上。
“我有東西落教室了,你回家等我!”盛醉起初不情願,非要跟來。俞央好說歹說才把他打發回出租屋,自己小跑去學校收發室將藍玫瑰花束抱了出來。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他想。
俞央在校服上別了一枚精緻的胸針,剛好與花束配對。耀眼的少年走在街上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男女老少都頻繁回頭,望著他的背影出神。路上碰見不少穿著相同校服的校友,分不清是哪個年級,“擇哥”“擇哥”地喊,大約是因為他長得過於出眾,學校裡單方面認識他的人可不少。遇到的朋友問:“是去給女朋友送花嗎”他便回答:“給物件的。”
站在出租屋門口,俞央才後知後覺出一點緊張的情緒來。他從口袋裡摸出盛醉同款香水,朝手腕、耳朵各噴一下。又對著手機螢幕整理整理頭發,深吸一口氣,才將花藏在背後,開啟出租屋的門。
“敬寧”客廳沒人。
“我在這裡!”廚房傳來碗筷碰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