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與不可能實現的事
早上的課多是語文和英語。各科老師對臺下學生一邊聽課,一邊同步甚至超前刷課外資料的行為熟視無睹。
“待會如果英語老師講到完形填填空第7個,你提醒一下我唄。”俞央用筆輕輕戳一下旁邊盛醉的手臂,小聲說。
“我也不想聽,怎麼辦”盛醉左手託臉,頭側向右邊,挑眉問。
“那我讓別人提醒我。”
“嘖,不行。我是開玩笑的,會提醒你,專心寫吧。”
[雖然我自己都會,也不太想聽。但是你不會,偏偏現在正在上課,沒法立刻講給你聽,那我就勉強聽一耳朵,到時間提醒你好啦。]
“篤篤”。盛醉彎曲的食指在桌面上敲擊兩下。俞央聽這動靜抬起頭,翻開英語報,根據黑板上的板書用紅筆勾畫。
教室時鐘上刻針不知疲倦地往前跑,就像已來到高二下的他們,不管是否情願,開心還是緊張,卷攜在時間洪流裡的人永不止步,被推著朝前走。
下雨了。
雨聲大有與老師爭寵的架勢,爭先恐後地鑽進同學們的耳朵。窗外樹葉被打得彎曲,下一刻又彈回去,毫不留情地將雨滴甩落。水汽彌漫,空氣中充滿了潮濕與泥土的味道。
“通知,通知,由於下雨,今天的課間操取消;通知,通知,由於下雨,今天的課件操取消。”
走廊上立刻響起腳步聲,饑腸轆轆的人一個箭步沖出去,恨不得能夠瞬移,下一秒就出現在食堂最好。
“好餓…好睏…”俞央乏力地趴倒在課桌上,兩眼一閉就要陷入夢鄉。
“臥槽臥槽,十八班那小子來表白了!”
“真的假的,這麼沖動”
“真的真的,聽說還抱了一大束玫瑰!打老遠就能問到香味!”
好吵。閉嘴。
俞央睡得不安穩。下一秒,耳朵被一雙溫熱的手捂住。
“小聲點,教室裡有很多人在睡覺。”
人們從來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哪有人管你睡不睡睡得好不好。看熱鬧的人多了,全部擠在教室後門,連外面的走廊也擠滿了十八班前來吃瓜的同學。俞央睡眠淺,這一折騰,倒是清醒過來,從腦袋下抽出一隻手想摸摸耳朵,摸到被面板包裹住的突出的骨頭,又捏了捏,大腦正在識別物品,頭倒是先迷迷糊糊地抬了起來,想看看耳朵上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光明正大對我耍流氓啊,棲擇”盛醉輕笑著湊到他耳邊說話,眼睛朝四周看一眼,躲開人群的視線,伸出舌頭在俞央耳垂上重重地舔了一下,又覺得不夠,將那塊軟肉叼在唇間研磨。眼睛壓在手臂上睡久了,忽然睜開,視野所及之處還是白茫茫的一片,像霧裡看花水中觀月,所有事物都只能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俞央從趴著的姿勢改為坐姿,手臂蹭亂了一頭軟發,被壓的得掉了一根掛在眼睫上要落不落的長睫毛,還有那雙因為沒睡好打了個哈欠於是顯得濕漉漉的眼睛,為他添上幾分稚氣與慵懶。
“敬寧乖,公共場合注意一下。外面怎麼這麼熱鬧”
“有人表白,抱了花來。”盛醉不捨地松開牙齒,蹲在俞央腳邊,自下而上地看著他。
“要去看看嗎”盛醉問。
“不要,反正睡不著,不如刷題,說不定晚上還能早睡。”
“行吧,你寫你的。”盛醉依舊蹲在原地,手心狀似無意地隔著校褲摸上俞央小腿,還不過癮地捏了捏。
“嘖,腿好細,得給你養胖點。”他小聲自言自語著,手下動作不停,順勢坐到地板上,肩膀靠著俞央的課桌,眼神望向後門方向遠距離觀察。
很美的玫瑰花束。粉色的厚實包裝紙被自然光找得一閃一閃,如同撒上一層碎鑽,折射的光線落往四面八方,有些投在教室內天花板上,像極了一方銀河,白日沉醉,不是黑色的背景底色,更加幹淨純粹。中間搭配不同花紋的白色紗紙,聖潔唯美,玫瑰束裡插入硬質長條形碎鑽條帶,隨機分佈,伸到花朵形成的平面之外,隨著捧花人的動作搖曳,倒如同一位位聞歌起舞的美人。
多麼美好而美麗的東西。想必收到花束的人,無論是否對捧花告白的人懷有柔情蜜意,當看到這樣突如其來驚喜,一定會心情愉快吧。也許他也應該給俞央送束花。盛醉想,世上最美的東西就該配他心裡最好的人。
“你喜歡玫瑰嗎”俞央不知何時停了筆,順著他的視線朝外看去。“怎麼看得魂不守舍的”
“你呢,喜歡玫瑰嗎”盛醉反問道。
“猜猜看”俞央狡黠地綻開笑容。
盛醉看玫瑰看得愣神,無意間手掌用力抓疼了俞央,愣是讓他從題海裡掙紮著起身,被拉回現世,恰好看到盛醉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那束玫瑰的模樣。
窗外,人群之中,男主角和女主角隔著半米的距離對視。少女臉上飛起一片紅霞,眼裡似有若無湧動淚花。捧花的少年一隻手背在身後,手指輕微地抽搐,難掩緊張。害怕心上人拒絕,更害怕心上人心有所屬,令他淪為笑柄。在公開場合大膽示愛從來都是一個頗具爭議的話題,有人覺得這是一種道德綁架行為,藉助人群的力量造勢,把對方逼得不得不立刻做出選擇;也有人覺得這是告白者勇敢追愛的體現,畢竟不是誰都擁有眾目睽睽之下被心上人拒絕的勇氣。眾說紛紜各執一詞,其實生活中哪有這麼多彎彎繞繞,不過是激素上頭,身體被情感脅迫。說來說去,當下的沖動與愛意做不得假,諸多是非,只有局中人自己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