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聰安靜了下來,沒再出聲。
“好,那我換個問題。”海同深說,“李汌全家都死了。你認識李汌,跟他也有交集,這點我們已經查到了,你承認嗎?”
“是,我認識李汌。”張聰說。
“很好。”海同深接著說,“說說跟李汌的關系吧。”
張聰回答:“我認識他。”
亓弋冷冷說道:“張聰,你應該知道我要問什麼。”
驀地,張聰後背發涼,冷汗沁出。海同深眼見張聰的腳尖轉向自己這一邊,便知張聰是害怕亓弋。但是害怕什麼呢?亓弋這次的提問並沒有漏洞,語氣也只是比平常說話冷了一些,甚至還比不上在樓道裡與自己爭吵時的語氣,怎麼就讓張聰怕成了這樣?難道是剛才兩個人的對峙真的把張聰嚇到了?不過這倒是好事,張聰如果真的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懼怕亓弋,或許審訊會變得容易。
張聰沒有回答亓弋的問題,只一直低著頭。猝不及防,亓弋站起身,繞到電腦前面,輕輕靠在桌子上,雙手抱在胸前,又說了一遍:“張聰,告訴我你跟李汌的關系。”
“當年是他舉報我才進去了。”
“所以你出來之後就找他尋仇?”
“他說我害了他,明明是他害了我!”
“為什麼殺他?”亓弋接著追問。
張聰嘴硬道:“我、我沒殺他!”
亓弋微微向前躬身,探究地看向張聰,循循善誘地說:“你要對你說的話負責。我再問你一遍,為什麼殺李汌?”
“我沒!我沒殺人!”張聰咬牙喊道。
“張聰。回答我的問題。”
壓力值再度飆升,張聰已不敢抬頭。
“很好。”亓弋直起身,靠坐在桌子邊緣,又道,“是誰教你裝毒癮發作的?”
這個問題換來的是長時間的沉默。從這個問題之後,無論海同深和亓弋問任何問題,用何種語氣,張聰都不再開口說話。
即便是有了心理準備,但三個小時毫無進展的審訊,還是讓人感到挫敗。古濛帶著鄭暢進入審訊室,把亓弋和海同深換出來。海同深原本想說讓亓弋先去休息一會兒,未料亓弋直接進了觀察室。海同深只好跟著進去,徑直走向角落的飲水機,接了兩杯水端給亓弋,問:“不歇會兒?”
“謝謝。”亓弋接過紙杯,抿了兩口水,“快了。”
“什麼快了?”海同深問。
“到四點就差不多了。”亓弋解釋說,“知道他剛才為什麼要裝毒癮發作嗎?”
海同深:“洗耳恭聽。”
亓弋:“他不想在真正毒癮發作的時候被我們逼問出來一些他不想說的事情。他知道市局有儲備,而且就算申請不到,也會給他鎮靜類藥物作為替代,這能讓他擁有更長時間的冷靜期來應對審訊。”
“為什麼到四點就差不多了?”海同深問。
“他剛才沒要到肉,按照他的狀態,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
海同深:“你想利用他發作的時候逼問他?”
“我一向不守規矩。”亓弋無所謂地聳了下肩,“你要看不慣可以不看,還是那句話,我做什麼都是我的事,你別管。”
“呵,好歹這也是我們刑偵的案子,哪能真不管你啊。”海同深伸了個懶腰,而後拍了拍亓弋的肩膀,“還有兩個小時,你先去休息室歇歇吧。”
“不用,我在這兒眯一會兒就行。”亓弋拉著椅子往牆角一放,把頭靠在牆上,不再出聲。
海同深回頭看去,亓弋已經閉上了眼,他雙臂環在胸前,頭歪靠在牆上,兩條腿收在椅子下,腳腕勾在一起。站起來挺高大的一個人,現在縮在角落裡卻又小小的,若是不注意甚至會忽略他的存在。
身材比例真好,顏值骨相也完美,就是這性格太怪,當然,只要喜歡,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海同深用視線描摹著亓弋隱在陰影之中的輪廓,終於,他發現了那淡淡的違和感的來源——亓弋睡覺時還是緊繃著的,他似乎隨時會醒,而且醒來就可以立刻徒手攀巖,三十秒制服兩名歹徒。
在他那令人豔羨的“特權”背後,究竟藏著怎樣的經歷?海同深無聲地嘆了口氣,脫下外套起身準備給亓弋蓋上。直到走得近了,海同深才發現,亓弋的“緊繃”一直在外放,泛白的骨節,緊皺的眉頭,還有額間沁出的冷汗。海同深有心想叫醒他,坐著睡覺原本就不舒服,姿勢不對很容易做噩夢,醒了會更難受。只是他還沒有出聲,亓弋就抖了一下,猛地睜開眼。
“你……做噩夢了?”海同深問。
“沒有。”亓弋生硬地否認,很快又閉上了眼。海同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自己的外套輕輕蓋在了亓弋身上。亓弋已經安靜下來,連呼吸都變得綿長,似乎剛才並沒有驚醒似的。
一秒驚醒,一秒入睡,這什麼特殊體質?!海同深暗自驚訝。他想了想,還是坐到了亓弋身邊,一邊聽著他的呼吸,一邊盯著審訊室內的情況,腦內還在思考著案情。
當時針指到3的時候,古濛端著水杯走出了審訊室,海同深看了一眼身邊還在睡覺的亓弋,站起身出了觀察室,把古濛攔在了樓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