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長臨舉起手機走到房間的角落裡,開了外放,尋找訊號源,“喂,聽得到嗎?”
“您好,請問是柏祟,柏先生嗎?”
柏祟拿著電話就和拿著板磚沒有區別,於是很多訊息都是應長臨代為處理的。
他不開外放柏祟都能聽見,更何況開了外放,他轉頭看去,柏祟卻只低著頭看自己期刊,留個發旋朝著自己。
“我是,請問有什麼事嗎?”
應長臨沒有回答的那幾秒鐘,對方也沒做産品推銷,看來不是騷擾電話,他便認下“柏祟”的身份。
“我們這裡是燕城市轄區公安局的,你的父親,王江先生,在昨天晚上跳橋死了,打撈上來時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徵,請問您方不方便來認領一下遺體。”
王江死了
應長臨下意識看向柏祟,對方什麼反應都沒有,他回複道:“我方便的。”
“請節哀。”
電話結束通話,應長臨倒是不需要節哀,需要節哀的人,卻當作沒聽見這句話,他輕手輕腳走到柏祟身邊坐下,問:“你怎麼想”
柏祟翻過期刊最後一頁,將書一合,放在茶幾上,他笑笑,“還能怎麼想,去領唄,總不能讓他死了還給別人添麻煩。”
應長臨看著他臉上的笑,覺得甚是刺眼,直言道:“不想笑就不要笑,難看死了。”
柏祟臉上的表情一僵,他恢複了平日裡面無表情的樣子,“以前可能會難受,但已經很多年了,長臨,我欠他的都還了,如果還因為他難過,我就不需要活了。”
應長臨不懂這樣的感情,在他的世界裡,愛就愛,恨就是恨。
今天的天氣不好,陰雲密佈,雖說沒有雨,但也叫人壓抑。
汽車碾過地上的水坑,濺起水花,水花隨著汽車一起停在火葬場門口。
柏祟站在門口,看著屍體被推進去。
明明什麼都沒看見,他卻覺得那熊熊烈焰彷彿就在眼前燃燒,一把火,燒去了他苦苦掙紮的童年時光。
他不虧待死人,可養母死的時候,他尚且年幼,即使耗盡家財也只買得起一千出頭的骨灰盒。
葬禮都是挑唆養父賭博的那家父母,哭著過來要認罪,出錢給辦的。
養母的死是因為生病與他們無關。
為人父為人母的,頭發花白了還要為不孝子操心,他不怪他們。
就連養父,他其實也沒怪過。
他幼年得這對夫妻庇佑,後來的顛沛流離,他也只當是因果報應,有取有舍。
不給錢,是因為他已經回報了屬於養父的那一部分,想要多的,不行。
應長臨見他沉默著不說話。
默默將手塞進他的掌心。
柏祟輕笑。
反手握住。
夠了…
他不要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