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鉞坐在與慶春園隔一條街的西餐廳裡, 他面前的餐桌上擺著兩份法式牛排,桌子中間的花瓶裡, 一束血紅的玫瑰開的無比妖豔。
他靜靜地看著對面的空位,目光幽靜深長。酒杯裡剛剛倒好了酒, 可他卻已經等不到那個來和他喝酒的人。
這家餐廳是夏瓔最喜歡的。
第一次來的時候, 她就一個勁兒地誇這裡的東西好吃,若不是他攔著, 夏瓔甚至還想要將這裡的廚師給請回夏府去。
想到從前夏瓔與那位人高馬大的法國廚師糾纏, 不依不饒卻透著純真的模樣, 侯鉞忍不住揚了揚唇角。
以前面對她, 為了博取老幫主的歡心,他把應付她當做一種上位的手段, 壓抑久了, 便越來越厭煩。現在想想,卻又十分懷念她那副在他面前任性撒嬌的模樣。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自打夏老幫主去世,就連這家餐廳, 夏瓔也再沒來過。
長在侯鉞緬懷過去的時候,一個人影小跑著進來,附在他耳邊低聲回報,“鉞哥, 韓一平得手了。”
侯鉞微微一怔,眸光中短暫地閃過一絲痛楚, 隨後他緩緩閉上眼, 沉默了一會兒, 揮手將報信的人趕走。
“小瓔,你恨我嗎?”侯鉞端起了面前的高腳杯,在對面的酒杯沿上輕輕碰了一下。
沒有人回話。
兀自灌了一口酒,侯鉞將身子往後靠了靠,目光再次落在對面的空位上,“恨吧。總比不在乎的好。”
白色的靈幔掛滿整個夏府,府內哭聲一片。
不到一年的時間,閻青幫連損兩位幫主,訊息在藩龍城傳開,有人惋惜同情,有人幸災樂禍。
靈堂正中央擺著一副靈柩,供桌上,卻沒有擺放牌位。
方笈身穿孝衣立在棺木一旁,臉上神情悲愴,目光卻警惕地暗暗觀察所有人反應。
廳中的人,
門外傳來一陣鳴笛聲,聲音落罷,夏府大門敞開,管家領人出去列隊迎接來人。方笈抬頭望過去,看到幾位白發老人在一群小輩的擁簇下,緩緩邁步朝靈堂走來。
侯鉞跟在一位老人身邊,攙扶著老人的胳膊,小心翼翼地伺候老人上臺階。
方笈入幫會的時間沒有侯鉞長,這幾位老人他一個也不認識。
但從侯鉞的態度上來看,這幾人在幫主的輩分應該不低。
這幾位老人其實早些年已經不怎麼管幫中事宜,只管每年領著紅利在家中養老。沒想到這次竟被侯鉞給請了回來。
這也難怪,侯鉞一向會做人,只要逢年過節,他都會帶上禮物挨個拜訪這些長輩,禮數可以說是面面俱到。
“你就是方笈吧?”為首的一個瘦老頭將手中的柺杖敲在地上,指著方笈率先開口,形如枯槁卻中氣十足,斥聲道:“你是怎麼辦事的!聽說夏瓔這丫頭生前很是器重你,而你卻連她最起碼的安全都保護不了,還有何臉面待在閻青幫!”
“說的是!”另一個矮胖老頭接話,聲音洪亮如鐘,“既然沒那個能力,不如趁早把手裡的賭場、煙館、舞廳統統交還給侯鉞來管。這些場子在你手裡,說不定哪一天,就被人給連鍋端了。”
剩下的幾個人也紛紛點頭附和,矛頭無一例外都指向了方笈。
沒人去關注擺在面前的靈柩,也沒人察覺到這個靈堂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劈頭蓋臉的,便是一通責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