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尚早, 夏瓔便帶著張安出了別苑,張永榮則被留下, 交由管家照看。
兩人在馬車裡對坐無言,張安低著頭, 一直不敢看夏瓔一眼。
此一去, 他便是罪責難逃。可是如今他已無所牽掛,即便是立刻赴死, 也是心甘情願。
馬車駛進城門, 沒有回侯府, 而是直接去往了皇宮的方向。
麗軒門的禁軍首領宋闊看到侯府的馬車行來, 忙迎上前,躬身道:“宮門重地, 還請貴人下車接受檢查。”
夏瓔打簾下了馬車, 朝宋闊微微一頷首,道:“煩勞宋首領稟報一聲,夏勳之女夏瓔, 求見聖上。”
宋闊怔了怔,夏勳這個名字他已經好久都沒聽人提起過了。
夏將軍曾是所有軍人心目中的英雄,可自打出了謀反一事,便無人敢再提及。
宋闊只是聽說夏將軍還剩下一個女兒在世, 並嫁給了靜寧侯府的世子。
可夏瓔此時的自稱卻是夏勳之女,宋闊心中不禁感覺到了事情的緊要, 一躬身道:“世子夫人且稍等片刻, 我這就派人去請示皇上。”
宮人急急來報的時候, 皇帝正在書房批揍奏摺,聽到夏瓔在宮門處求見,他先是一愣,後將手中奏摺用力合上,一揮手道:“快,去請進來。”
夏瓔帶著張安跟在領路太監身後跨入一道道宮門,紅牆黛瓦,琉璃金頂,每一個角落無不彰顯著這座宮殿主人的氣派與威勢。
能夠坐上那個高位,主宰萬民生死,又豈會是兒女情長之輩。
夏瓔邁步走進禦書房,一步一步走進皇帝,面上無波無瀾。
自打她進來,皇帝的目光就不曾從她的臉上挪開一寸,他眸中閃著亮光,起身從書案後繞出來,臉上神色既驚又喜,“夏瓔?真的是你。朕沒想到,你竟會主動來見朕。”
夏瓔依依跪下,垂眸看著地上,漠然道:“臣女夏瓔,叩見皇上。”
皇帝正被興奮沖昏頭,沒察覺到夏瓔的異樣,彎腰上前將夏瓔扶起來,道:“快起來。”他執著夏瓔的手,目光在她的臉上細細打量,“夏瓔,朕好久沒見到你了。你在侯府,一切還好嗎?”
夏瓔不著痕跡地將手從皇帝的手中抽出,退後幾步,福身道:“皇上,臣女此次進宮,是為了家父謀反一案。”
皇帝臉上笑容一滯,收回手負在身後,聲音也不似先前柔和,“夏瓔,你父親的案子早已塵埃落定。如今已過三年,你又何苦不肯放下?”
“皇上,臣女此次帶來了當年的重要人證,他可以證明家父是被誣陷的,還請皇上明察,還家父一個清白。”夏瓔言辭不卑不亢。
“哦?”皇帝微微挑眉,眸中神色意味不明,“此人現在何處?”
夏瓔回道:“正在殿外候著。皇上將他傳喚進來,只要稍加詢問,便能得知當年事情真相。”
皇帝踱步回到書案後坐下,目光淡淡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總管太監,沉聲道:“去把人帶進來。”
從皇宮回到侯府已是正午,東苑早已亂成了一鍋粥。派出去尋找夏瓔的人沒帶回來任何有用的訊息,蔣峻正急躁地朝一群下人發著脾氣。
見夏瓔回來,蔣峻臉上怒氣立時換成了喜色,迎上前將夏瓔左右翻看一遍,問道:“昨夜發生什麼事了?你去了哪裡?有沒有受傷?我派人到處找你都找不到,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
夏瓔輕輕挽住他的胳膊,安撫道:“我昨夜在房裡悶得慌,所以去花園涼亭裡坐了坐,沒想到竟睡著了。這不,一覺就睡到了現在。讓你擔心了?”
蔣峻半信半疑,“在花園?怎麼我派去尋你的人都沒發現呢?”
夏瓔捂嘴輕輕打了個噴嚏,又揉了揉太陽xue,道:“怎麼感覺頭有些暈?莫不是昨夜著了涼了。”
蔣峻一聽,也顧不得再追根問底,忙扶住夏瓔,急聲吩咐福安道:“去廚房讓人做些姜湯,再去請個大夫過來給少夫人瞧瞧。”
福安一領命,腳步飛快地跑了出去。
大夫診斷的結果自是沒什麼事,蔣峻卻始終不放心,不依不饒地讓大夫看仔細。
大夫拗不過,只得開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補藥出來,蔣峻才算是放人離開。
夏瓔依坐在床上看蔣峻,見他神色憔悴,似是一夜未睡,朝他招手道:“世子一夜沒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