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裡,蔣老夫人頓住,精銳的目光不動神色地掃了一眼廳內眾人的反應。
王氏聽出蔣老夫人話裡的苗頭,心中暗暗竊喜,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提了提。蔣灝雖也察覺出母親的別有用意,但到底是混過官場的人,即使心裡有些期盼,面上也毫不漏色,只是垂眸看著地上,靜靜等待母親再次開口。
蔣峻就簡單的多,他本就對權位不感興趣,索性直接道:“娘,您要是怕侯府將來敗在我手裡,那就把這個世子的位置給大哥好了。反正我原本就沒想要繼承這個爵位,我也的確不是那塊兒料。”
面對兒子難得的自知之明,蔣老夫人卻皺了皺眉,目光裡盛著怒意,臉色不太好看。
“夏瓔,你的意思呢?”蔣老夫人將目光投向夏瓔,語氣意味不明,“你是否有這個能力幫峻兒管理好侯府呢?”
“娘,”沒等夏瓔開口,王氏率先坐不住了,起身道:“弟妹年紀輕,性子又軟,怕是很難管好府裡的那些刁奴,說不好還要被他們反過來欺負,為了咱們侯府的將來,娘還是要慎重考慮的好。”
“我在問夏瓔,你插什麼話!”蔣老夫人淩厲的眼風掃過去,王氏身子一縮,悻悻地重新坐回原位,又不想放過這難得的機會,悄悄用胳膊肘戳了戳蔣灝。
蔣灝心裡知道母親的脾氣,在她沒下定最終的決心前,自己說的越多反而有可能適得其反。於是他直接無視了王氏的急不可耐,繼續保持著悶不吭聲。
夏瓔沉吟片刻,緩緩起了身,走至廳正中央福了福身,垂眸道:“爹,娘,都是兒媳沒能督促好夫君上進,辜負了二老信任。還望二老能重新給夫君一個機會,從今往後,兒媳一定好好輔助夫君,不再讓二老失望。”
王氏在一旁哼了一聲,冷嘲熱諷道:“弟妹,凡事要量力而行才是。二弟自己都說他不是那塊兒料,就他那個不服管的脾性,你難道還做得了他的主?”
“大嫂,您這話是說給我聽的嗎?”見王氏對夏瓔語氣不善,蔣峻倏得站起身,挑了挑眉,面對王氏挑釁道:“您還說對了,夏瓔她就是能做得了我的主。她想讓我接管侯府,那我就當仁不讓。”
蔣峻突然出爾反爾,王氏臉色白了又青,一時堵得無話可說。
她對蔣峻多少有些犯怵,知道一旦蔣峻犯起了混,任誰也治不住,只得把滿肚子的不甘心重新咽回了肚裡。
夏瓔平日裡對任何事都是不怎麼上心計較,行事也是溫和圓潤,能讓一步就絕不多走,張弛有度,對誰都是和和氣氣。而王氏卻是恰恰相反,大智慧沒有,小聰明不斷,鋒芒畢露,嘴上又尖酸刻薄,只要得了機會,便要得寸進尺。
兩個兒媳為人如何,蔣老夫人都看在眼裡,心裡也清如明鏡。原先也不過是因為夏瓔罪臣之女的身份,再加上兩年無所出,才對她存了些偏見,可如今牽扯到誰來做這侯府的家主,她心裡自是知道該如何權衡利弊。
若真讓王氏當了侯府的家,依她那不容人的度量,蔣峻必然沒有什麼好結果。
她原就沒有廢掉蔣峻這個世子的意思,之所以興師動眾的招兒子兒媳與一堂,不過是想給蔣峻造成一些壓力,好讓他盡早回頭。
沒想到不爭氣的兒子沒什麼反應,夏瓔反而挺身出來,一改原先不爭不搶的性子,主動攬下管理侯府的責任。
更稀奇的是,蔣峻竟然也肯聽夏瓔的話。夏瓔一句話,便讓他立刻改了主意。
“夫人,既然峻兒願意改過,夏瓔也肯幫他,那就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可好?”老侯爺清楚夫人的心思,遂見機行事,給了她一個臺階下。
蔣老夫人面上不動,心裡卻多少有些欣慰,抬眼看向蔣峻道:“你當真願意改過?”
蔣峻覷了覷夏瓔的臉色,見她朝他輕輕點頭示意,遂一仰頭道:“願意。以後娘想讓我怎麼改,我就怎麼改。”
“那好,娘就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蔣老夫人面色柔和下來,看向夏瓔的目光也多了些贊許,招手從丫鬟的手中接過一個雕花木盒,鄭重交給夏瓔道:“這是侯府的一些重要印信,現在娘就暫且交由你來保管,以後侯府的大小事務,你要慢慢開始學著接手。但若是峻兒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我第一個便要拿你問罪。”
王氏眼饞地死死盯住蔣老夫人手中的那個木盒,恨得咬緊了牙。
夏瓔跪下雙手接過木盒,俯身朝蔣老夫人磕頭,恭敬道:“多謝娘。”
蔣峻見了,也隨即跟著有樣學樣,跪下附和道:“多謝娘。”
“行了,都起來吧。”蔣老夫人虛虛一抬手,轉而問道:“聽說你們兩個最近鬧了些別扭,峻兒竟搬到偏房去睡了?可有此事?”
夏瓔起了身,道:“是兒媳不好,不該因為一點小事與夫君起爭執。”
蔣老夫人自然知道不是夏瓔的原因,至於事實如何,她仍不願去相信自己的猜測。夏瓔能夠為了顧全蔣峻的顏面而將錯攬在自己身上,蔣老夫人很是欣慰。
她臉色一肅,朝蔣峻道:“峻兒,你不是說要改嗎?那今晚就立刻給我搬回屋裡去睡。”
蔣峻看看母親,又偷偷瞧了瞧夏瓔,想起剛才對夏瓔做的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紅了紅臉,終是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