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眼看就要晌午,東苑這邊卻還沒個動靜。
夏瓔急匆匆地從東苑出來,神色有些慌張,走到小花園的時候迎面遇到王氏陪著蔣老夫人正往東苑這邊趕來。她深吸一口氣,忙轉過身想重新返回東苑,身後卻響起了王氏的叫聲。
“弟妹,你這是怎麼了?”
夏瓔腳下頓住,停了一刻,才緩緩轉過身,垂眸福了福身,“娘,我正要去給您請安呢。”
“是嗎?”王氏提高音調,眼尾高高吊起,“我怎麼覺得你並不想見到我和娘呢?”
蔣老夫人寒著一張臉,沉聲道:“都什麼時辰了,你請的什麼安?”
“就是啊。”王氏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接話道:“娘見你遲遲未來請安,還以為東苑出了什麼事,這才親自過來看你。沒想到弟妹見了娘竟掉頭就走,難道東苑果然有事發生?”
夏瓔低著頭,支支吾吾道:“沒……沒有,是我昨天陪夫君喝了幾杯酒,所以今早上起晚了。”
蔣老夫人一皺眉,“峻兒呢,難道也吃醉了?可吩咐下人給他備好醒酒湯?你這個做媳婦的,不知道疼惜夫君也就罷了,怎麼還能攛掇著他喝醉!若是傷了身子,你擔待得起嗎?”
夏瓔垂眸看著地上,道:“是,兒媳知錯了,還請母親息怒。”
蔣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冷哼一聲,抬步要往東苑進。
夏瓔忙攔了上去,道:“娘,我這就去喊夫君起來,待收拾妥當,再一同去跟您賠罪。”
“呦,弟妹,這是怎麼說的。”王氏見一向聽話的夏瓔一反常態,心知東苑一定有鬼,道:“娘關心二弟,想要去看看他,難道還要經過你的允許不成?你這樣攔著,莫不是二弟真生了病?”
蔣老夫人一聽,頓時生出火氣,用力將夏瓔推開,道:“峻兒要是有事,我決不輕饒了你。”
夏瓔被她推得踉蹌了幾步,身邊的丫鬟及時扶住了她,才算是沒有跌倒。
站穩了身子,望著蔣老夫人和王氏的背影,夏瓔整理好亂了的衣裙,扯動嘴角輕輕一笑,算是達到了目的。
還未走到房門口,夏瓔便聽到屋裡傳來王氏驚叫聲,然後見她漲紅著一張臉從屋裡跑了出來,扶住牆彎腰拍著胸口。
夏瓔忙緊跑幾步進了屋,一進去便跪在地上,慌張請罪,“娘,都是兒媳不好,只喝了一杯便不勝酒力,這才讓夫君跟這位鳳公子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娘,您要怪就怪我好了,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蔣老夫人直直盯著床上衣衫不整躺在一起的兩個男人一動不動,腦中先是一片空白,後又急火攻心,差點當場背過氣去。
這時王氏用袖子遮住臉捏著步子又返了進來,彎腰對地上的夏瓔道:“弟妹啊,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二弟可就沒法做人了。你怎麼這麼大意,竟讓二弟犯下如此大錯。”
沒等夏瓔說話,蔣老夫人已搖搖欲墜著往地上栽,王氏忙上前扶住,驚呼道:“娘,娘,您別生氣。二弟也許只是一時糊塗,不一定是真的有那種毛病。”
蔣老夫人將身子靠在王氏肩膀上,有氣無力地抬手指了指床上,“去,把那個戲子給我扔進地牢裡去!”又環視了一圈地上跪著的下人,厲聲道:“這件事誰要是敢亂出去嚼舌根,我扒了他的皮。”
可是有王氏在,這件事又怎麼可能兜得住。她正愁沒辦法能讓老侯爺廢掉蔣峻這個世子,沒成想現在卻有了個現成的機會。
不過是一天的功夫,京城就到處傳遍了蔣世子好男色,並與大名鼎鼎的旦角兒鳳公子一夜的訊息。
那些平日裡看不慣蔣峻的王孫貴子,更是不會放過這個絕好的看笑話的機會,隨口便將這件事添油加醋地傳進了宮裡。
他們全憑一張嘴,便編造出了各種香豔場面,就像是親歷現場,說的有鼻子有眼,聽者無不深信不疑,隨後再假模假樣地發出一陣唏噓感嘆。
這件事傳到皇帝那裡,皇帝不怒反笑,胸中鬱悶頓時消散了大半,隨即心情大好地下了道聖旨,“此等妄語不可再傳,違者以造謠皇室論處。”
皇帝的聖旨一下,原先抱著看笑話心態的人自然是乖乖閉了嘴。可越是這樣,大家越覺得這件事有蹊蹺。皇帝這樣做,無異於欲蓋彌彰。若真的只是傳言,又怎用得著興師動眾地專門下道聖旨?
謠言就是這樣,越是想禁止,就越是引人想要窺探真假。
蔣峻連著兩日閉門不出,整日將自己關在屋裡不吃也不喝,暴躁時摔得屋裡叮當作響,誰來勸他都覺得像是來專門嘲笑他的,統統將人攆了出去。
福安再一次被轟出了房門,手裡的飯菜也原封不動地被扔了出來。福安心裡著急,一方面擔心他家少爺,一方面又不敢再勸,生怕少爺哪個不對勁兒就把他打一頓。
夏瓔站在屋門外,看著滿地狼藉,問道:“少爺還是不肯吃?”
福安苦著一張臉,幾乎要哭出來,“可不是嘛。都餓了兩天了,在這樣下去,恐怕要餓出病來的。”
夏瓔側過身,從丫鬟手中接過準備好的飯菜,朝福安道:“把門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