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天色剛暗,趙青便領著那兩個狄國商人進入了位於溢春坊二樓的雅間。
景忻坐在馬車上,打簾見三人先後進去,招手叫了護衛到跟前,附耳交代了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溢春坊的二樓過道上,夏瓔懷中抱著琵琶,美目微垂,邁著細碎的步子跟在薛媚的身後前行。
薛媚是這溢春坊的老闆娘,雖然已年近三十,但保養的卻極好,一張白淨的面上看不到任何歲月的痕跡,一娉一笑盡是風情。
到了雅間的門外,薛媚抬手示意夏瓔停下,自己率先進了門。
她朝屋內幾人盈盈一笑,聲音婉轉嬌柔,“趙公子,今天我這兒來了位絕色佳人,幾位可要見見?”
趙青是她這裡的常客,也是她的財神爺,她自是要奉為上賓。
“是嗎?”趙青看了她一眼,勾唇看向那兩個狄國人一笑,漫不經心地轉動了一下手中的茶杯,道:“有什麼好貨色,拿出來吧。若本公子這兩位好友看得上眼,少不了你的賞。”
薛媚淺笑行禮,臉上自是信心滿滿,一回頭,揚聲朝門外招呼道:“瓔瓔姑娘,進來吧。”
小巧的淡青色繡鞋踏進房門,一股暗香隨著美人裙角的搖曳幽幽溢滿屋內。
那嬌人兒懷中抱著琵琶,細腰如柳,一雙美目含羞流轉,無限嬌美。
屋內三個男人眼中登時現出了萬千星河。
趙青神色微頓,隨即扯動唇角,朝薛媚道:“的確稱得上是絕色。就是不知道是否只是空有一副好面貌。”
薛媚莞爾一笑,領會其意,對夏瓔道:“瓔瓔姑娘,你且彈一曲給這幾位爺助助興。”
夏瓔依依行了一禮,邁步走進珠簾內,緩緩落座,一雙素手按在絲弦上,波動出音。
一曲耳熟能詳的《花弄裳》,雖沒有驚豔的技巧,卻因著彈奏之人的絕色而讓人忘了去計較其他的不足。
見三個男人的目光皆全神貫注地注視在夏瓔身上,薛媚勾唇滿意一笑,退步出了房門。
雅間內只剩下夏瓔和三個男人,趙青的目光從夏瓔進來那一刻起就不曾離開她一寸,而那兩個狄國人先是交頭接耳地用夏瓔聽不懂的話嘀咕了幾句,隨後也將目光投向了她。
夏瓔眸光流轉,手上動作紋絲不亂,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與趙青並排坐在一起的那兩個狄國人。
他們的穿著打扮與京城中那些狄國商人並無一二,但單從他們的坐姿來判斷,卻絕非尋常的狄國百姓。他們的腰間隱隱露出一塊腰牌來,一看便不是尋常之物。
狄國因長久生活在草原上,性子隨意,養成了席地盤腿而坐的姿勢,而這兩位卻是跪坐在席位上,這是狄國王庭才有的禮儀坐姿。
一個人即使偽裝的再好,不經意間也會暴露出習慣來。
夏瓔暗自想著,這兩人的身份絕不會簡單。看來景煊想的沒錯,丞相府怕是與狄國早有了勾結。只是眼下單憑這無憑無據的猜測,恐怕也不能將趙家父子怎麼樣。
“姑娘,你的音亂了。”趙青將手中的茶杯擱在桌上,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細長的雙目中透著精光,緊緊盯住夏瓔。
夏瓔面色平靜不亂,手上的動作停下,將琵琶靠在一旁,起身行禮低聲道:“奴家失禮,還望公子海涵。”
趙青手掌撐在桌面上站起了身,似笑非笑地看著夏瓔,緩步走到她面前,屈指勾住夏瓔的下巴讓她仰頭與他對視,目光中透著惋惜,“這樣好看的一張臉,本公子又怎捨得怪罪。”他盯了一會兒夏瓔的黑眸,放開了勾住她下巴的手,又去拉起她的小手攤放在自己的掌心上,玩弄摩挲,“一雙拿劍的手,彈不好這琵琶,再正常不過了。”
夏瓔一愣,臉上做出不明其意的樣子,道:“公子這是什麼意思?奴家不懂。”
趙青但笑不語,只是朝那兩個狄國人掃了一眼,那兩人臉上也報以同樣玩弄的笑意。
“我趙青雖然好美色,卻還沒有蠢到被美色迷了眼。派你來的人,實在是太小瞧我了。”趙青突然伸手攬住夏瓔的腰,將她貼近自己,曖昧一笑,道:“不過你的主子既然這麼客氣送了位美人兒過來給我,本公子倒是很樂意收下。”
聞言,那兩個狄國人也跟著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其實自打夏瓔踏步進來的那一刻,趙青就察覺出了異樣。他見過美人無數,嫵媚的,清冷的,打眼一看,便知如何應付。夏瓔只是臨時學了幾分樣子,骨子裡的殺氣卻無法掩藏,又怎能輕易騙得過他。
夏瓔見被他識破,眼中閃過寒光,素手按在趙青的胸膛上將他用力推開,身形一閃,從他的懷裡掙脫了出來。
她站立在趙青十步之遙的地方,單手負在身後,冷了聲音道:“趙公子,奴家只是一個身世可憐的孤女,賣身此處也只為求一處遮風避雨的地方。趙公子恐怕是多想了。”
“是嗎?”趙青一挑眉,冷笑道:“那你腰間的軟劍,難道是拿來為本公子切果子的嗎?”
夏瓔這才意識到,他剛才故意將手放在她的腰間,原來是為了探她的虛實。
既然已經被他看穿,便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了,眼下只能先逃出去再做打算。
夏瓔當機立斷,閃身準備從身後的窗子處跳出去,卻不想趙青早就洞察了她的意圖,搶先一步擋在了她的面前。
兩人之間只間隔了半個手掌的距離,夏瓔戒備地往後挪動了幾步遠離他,那兩個狄國人此時也站起身,一左一右擋在她的身後,與趙青形成了包圍之勢。
這趙青表面上看起來只是個溫雅公子,卻沒想到竟還藏了一身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