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降至,夜色已經慢慢有了退散的跡象。
車卿之獨自一人來到尚香谷場附近的綃巾衛營地,做最後的部署。
在營間的校場,內此時聚集著近三百名綃巾衛,他們收到車卿之的通知,以烽煙為信,連夜從安陵各地趕到這裡。而在這些人都中有五十人都是他這些年來自己暗中策反的力量。
作為這次行動的敵我區分,所有參與者都將在臂章上繫上黑巾。
在吩咐眾人原地不動待命後,車卿之緩緩走出所有人的視野,然後縱身跳到校場附近的一棵松樹上,從上往下注視著校場內的一舉一動。正如他所料,那些不明真相計程車兵在黑夜中流露出疲憊之色,警惕性相較於白日鬆懈了不少。等到北風吹起後,他封閉自己的七竅,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開啟蓋子,將火摺子塞了進去,頓時間從要藥瓶裡面溢位大量煙霧。
車卿之眉間得意萬分,這就是莫緹贏先前交予自己的由藥王親手配製的毒藥“九月流火”。據傳這瓶中燃燒的毒煙極易擴散,一旦吸入,當即渾身乏力,片刻之後便會七竅流血而亡。
在行動之前,他和那五十號人都提前服下了解藥,只要毒煙散開,迎接他們的將會是一場輕松無比的殺戮。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伴隨著九月流火的隨風飄散,如約而至。意識到嘩變的時機已到,黑巾衛士幾乎同時開始對自己周圍人出手,一時間校場內殺聲四起,兵戈火花四濺。
做完這一切,車卿之心滿意足地躺在樹幹上,仰望天空,靜靜享受耳邊傳來的慘叫哀嚎的聲音,吸吮著空氣中飄來的血腥味道。
他很久沒有品嘗到這種殺戮的快感了,長久的蟄伏生涯幾乎都快讓自己忘記了身上原本流淌的殺手血液。他本就是鮮卑第一殺手,對於鮮血有著異常的執著,這場嘩變就他而言本身就是一場期待已久的屠殺盛宴,每一滴鮮血都會令他甘之如飴,雀躍不已。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似乎和他預計的有所出入,他隱隱感到了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急忙轉過頭來觀察校場的情形。
綃巾衛營地的戰鬥依舊在繼續,兩邊的人都在激烈地廝殺,但真正倒下計程車兵卻沒幾個,“九月流火”的毒性並未真正體現出來。
車卿之急忙起身躍到樹梢,俯瞰整個戰場,心中更添幾分疑惑。難道是還沒到藥性發作的時間。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他的眼神也變得越來越淩亂,根據他殺手的直覺,這當中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頓時一種不詳的預感從心頭生出。
正在這時,風雲突變,校場內的戰況發了劇變,從營地的北側突然沖出一批白衣裝扮的衛士,加入戰局中,見到身纏黑巾者便一擁而上。這些白衣人雖然手無寸鐵,但是一旦近身,便如蛟龍入海般變得勢不可當,轉瞬間便將作亂者輕易制服。
“不好!”車卿之大感不妙,驀地轉身脫離戰場,潛入營地外圍的林地,朝著北邊的方向逃去。他飛快地在林地上狂奔,邊跑腦中邊努力地回憶自己究竟實在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可恨,功虧一簣!”車卿之越想越惱,如今計劃失敗,自己身份暴露是遲早的事,尚香谷場是呆不下去了。眼下鷹團主力即將趕到安陵,也只能和他們彙合再從長計議了。
明確了目標之後,車卿之開始朝著驛站的方向跑去,行至中途的時候,他突然腦海一閃,想起來還有件事情沒處理。他反複斟酌,覺得沒有理由就這樣輕易放過那個人,心中一狠,又調轉方向往林子更深的方向跑去。
經過一道又一道的岔路,車卿之來到一棵被他標了記號的巨型榕樹前,撥開兩側茂密的植被,露出了隱藏在裡面的樹洞。一個銀發垂肩,身形枯瘦的老者全身被粗繩捆綁,端坐在裡面。此人正是失蹤已久的昭伯。
看到陽光照射進來,昭伯不由地眨巴了下眼睛,緩解下黑暗中突如其來的光芒給他帶來的沖擊。
車卿之拔出佩刀,指著他冷森道:“對不起了,本來想讓你多活幾日的,看來是現在是不行了。”
他舉刀過頂,殺氣盈盈,昭伯見此情形,閉眸沉思,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車卿之沒有絲毫的遲疑,雙手握緊刀柄,正要猛地劈下,突然他感覺到自己的雙臂遇到了一種說不出的瓶頸,難以施展力氣,寶刀壓在頭頂上方,有種搖搖欲墜的趨勢。
他心中詫異,再看看雙手,不由臉色倏地刷白。自己的雙手此刻像是塗了一層硃砂一般,變得鮮紅而又腫脹,連肌膚的血管都隱約可見。緊接著一陣專心的疼痛襲遍全身,彙聚在七竅之內,車卿之難以忍受這種突如其來的折磨,手中寶刀滑落在地上。
“我中毒了……為什麼會……”車卿之一邊嚎叫,一邊痛苦地在地上打滾,越來越多的紅斑開始在他身上湧現,鮮血突破了血管的束縛正往面板外一點點滲出,當整個面部被潮水般的紅色吞噬時,他再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直到最後一刻,他才回想起一切,明白這其中的問題究竟出在了什麼地方。
“莫緹贏……你居然……敢騙我……”
臨死前的不甘化作了憤怒的悲鳴,最終和草叢中的蟲鳴聲合為一體,消散在自然之中。
昭伯看著眼前觸目驚心的一幕場景,打了個寒噤。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好端端的人居然在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具面目猙獰的血屍。
他挪動身體,湊上前去,見對方已經完全沒了生命的跡象,嘆道:“所謂禍福難測,生死由命,大概指得就是這個吧,只可惜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沒了,哎……”
感慨之際,林中出現騷動,無數白鴿鋪展翅膀盤旋在榕樹上方,緊接著四面八方沖出大量白衣秀士,有男有女,將昭伯團團包圍住。
人群中一名白衣蒙面女子在白鴿的簇擁下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當看到血泊中的車卿之後,她眉宇間閃現一絲稍縱即逝的觸動,但很快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她解開昭伯身上的繩索束縛,然後將手中沾滿鮮血的長劍插在地上,躬身跪在地上朝著昭伯三拜。其他人見狀也下跪恭迎道:“太上皇陛下萬歲萬萬歲!”
昭伯無奈地搖頭,最不願見到的一幕場景終究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