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松疾冷聲道:“孰勝孰敗,一戰便知,說這些廢話又有什麼用。”他負劍而立,孤身一人走到空地正中央,做出請戰的姿勢。
眾人也不甘示弱,紛紛取回木劍,結成六人的陣型,與他形成對峙之勢。
蘇吟看到這副情形,本想讓身旁的松雪上前勸阻,卻見衛松雪不僅沒有阻止,反而拍手為自己的兄長吶喊助威,引得場上的六人紛紛側目投來不滿的目光。
衛松疾凝視敵方,木劍不時地在雙手間交替,瘦弱的身軀伴隨著腳步的移動,在寒風中迸發出無比的氣勢。六名男童不敢怠慢,集中注意力,正經以對,六把木劍隨著陣腳的移動在無形之間已經結成一道密封透風的劍陣。
這是後發制人的陣法。因為他們很清楚,無倫自己的劍法有多麼快,衛松疾永遠都會是第一個出劍的那個人。
時間一點點流逝,庭院中的風雪愈加凜冽,蘇吟不禁咳嗽起來。衛松疾往他這邊瞟了一眼,眼神一凜,口中吐出四個字:“速戰速決!”
這四的個還沒有完全離口,卻見衛松疾身體後傾,右手反握木劍,掄轉一圈後,突然猛地發力,腳程大邁,身體沒入風雪之中。隨後,劍光如風龍一般席捲而朝下,劍氣冷氣森森,宛如冰魄雪絨,漫天蓋地降下。等身形再次閃現而出時,他已轉眼之間便出現在六人面前。
六人震驚之餘,剛要出劍,忽覺一道疾風從面前掃過,一條黑色身影在人群縫隙穿梭而去,回過神來的時候,手中木劍已被打落在地,而手腕處則是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道淺淺的瘀痕。
衛松疾收起木劍,以一副傲然姿態鄙睨眾人道:“這一回又當如何?”
眾童怎願就此罷休,正要上前爭論,卻又突然臉色一變,紛紛退了回來。衛松疾疑惑之餘,渾不知背後已經悄然無聲地站著一個人。
來人將手搭在他的頭上,衛松疾警覺地猛然回頭,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名十六七歲的黑甲少年。離他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正一臉慍色的注視著自己。
”是阿曜,還有義父!”衛松疾神色稍變,氣勢也瞬間減去了幾分。
黑甲少年笑道:“你這招疾風掃劍使得不錯,只可惜……”
“只可惜卻使錯了地方。”中年男子不悅道:“我早已說過,陸門子弟切忌自相殘殺,就算你天資再怎樣聰穎,再怎樣心高氣傲,萬萬不該將這一殺招使在了同門師兄弟的身上。如此作為,我身為陸門之主,怎可寬恕!罰你今天整整一天立於風雪之中,不準進食。至於其他人,修煉之時不好好練劍,荒於嬉戲,同樣該罰,罰你們回到椽月樓謄寫《清慮賦》十遍,不得有一絲懈怠!”
一番訓斥後,眾童悻悻而歸,其他人也紛紛離去,白衣女孩雖是不捨,但也不得不跟著眾人離開。很快,整個庭院裡面只剩下衛松疾一人孤零零地屹立在大雪裡面。
冬日的建業甚至比北方還要寒冷許多,到傍晚時分則更顯得寒風刺骨。衛松疾並不討厭風,相反,他喜歡風,喜歡在寒風當中舞劍,喜歡風給他帶來的喜悅和快感。
疾猛、凜冽、寒傖、瀑湧……這世上沒有誰能比他更加體會風的奇妙之處,盡管他這一年剛剛滿十歲,但卻要比一般的孩童經歷更多,體會更多,也成熟得更多。這裡的確是值得修煉的絕好地方,唯一略顯遺憾的是這庭院太過冷清,周圍空無一物,也沒有一人來看望自己。一人一劍和一棵栽倒的枯松,在這冰冷的世界獨處一夜,實在是過於乏味。
想到這一點他不禁感到一分悽涼,在這世上,除了妹妹松雪,果真便只有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夜幕降臨,周圍的一切變得深邃幽暗,除了風聲,死寂地什麼也聽不到。忽地,一陣窸窣而又熟悉的聲音從耳旁傳來。冥冥之中,他彷彿聽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松疾大哥,松疾大哥……”
這是蘇吟的聲音,他來了麼?
衛松疾心中滋味雜陳,但總歸還是釋然了不少。他循著聲音的源頭四處張望,卻遍尋不到蘇吟的身影。
“松疾大哥,松疾大哥……”聲音從遠處幽幽傳來,而且離他越來越近,他不禁心中生出一絲寒意。
突然,庭院的房樑上,一道黑影疾速竄行,繞過庭院一週後落到松樹殘枝的背後。衛松疾警醒地拔起地上的木劍,緩緩朝著巨松靠近。
就在他離樹幹只有咫尺之遙時,倏地,背後斜過來一條漆黑的身影,緊接著脖頸後背傳來一陣涼颼颼的寒氣。
“松疾大哥!”這一次,聲音直接出現在耳根旁。
衛松疾額頭滲出冷汗,神經緊繃起來。他右手攥緊木劍,做好心理準備後猛地回頭,正要出招,卻震驚地發現自己的胸口已經被一隻利爪洞穿,火紅的鮮血正源源不斷從窟窿裡面流出。赫然抬首,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蒼老扭曲的縞素面孔。一隻豹身鷹喙,白發遮覆的恐怖邪物正沖他齜牙咧笑。
“松疾大哥……”熟悉的叫聲化作悽厲的笑聲,與風雪摻雜在一起,回蕩在這片空蕩蕩的庭院之中,經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