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渴死我了,”齊諺二話不說,一來就先灌了幾大杯茶水進肚子裡。
楊熙叫素月去端一碗果子露來,對齊諺道:“你慢著點兒,怎麼就渴成這樣兒了?”
“這天兒也是邪了門兒,早上走的時候還不覺得熱,半路上太陽突然就對著我腦袋曬了,”齊諺將果子露一飲而盡,又對素月笑道:“好姑娘,有冰的沒有,給我再來一碗。”
素月笑著去了。
“你是騎馬來的?”若是坐車,再熱也不會熱成這樣。
齊諺爽朗一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騎馬不是白瞎了這難得的機會麼?”
“嫂嫂真是,叫人說什麼好,”楊熙笑了半刻,又問道:“嫂嫂是怎麼出的城?”
皇子無詔不得出京城,內眷也是如此,出趟宮都要看皇後的臉色,出城更是妄想。齊諺與皇後相看兩生厭,皇後嫌她粗魯,她嫌皇後假賢惠,除了平日裡必要的問安,這名義上的婆媳連話都不怎麼說過。
齊諺笑道:“自然是奉了陛下的口諭,來給你送賞賜了。”
楊熙有孕,今上高興之情不亞於當年葉妃懷三皇孫,太後也一掃往日的偏見,當著宮妃的面兒說楊熙有福氣,這兩尊大佛高興了,賞賜一車一車的往恆王府裡送,楊熙不在府裡,趙穆便派人將得用的東西都送到莊子上來,楊熙原以為自己這半年來已經算得上見過世面了,看了賞賜之後才知道,自己就好比那井底之蛙。
閑話之後,齊諺才道出了這回來的目的:
“那威遠侯府,真是......”齊諺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合適的詞來,只能嘖嘖兩聲:“要不是我自個兒查的,我真不是想都不敢想,這世上竟然有這樣荒唐的事。”
楊熙遞了一碗冰果子露給她:“嫂嫂慢慢說。”
“那過繼來的嗣孫,壓根兒不是什麼偏支家的,就是孟家的親孫子。”
“啊?”楊熙輕呼一聲:“孟家大爺不是英年早逝了麼?”
齊諺鄙夷道:“所以我才說荒唐呢,一母同胞的兄長去了,當弟弟替了兄長,弄出個長房嗣子來,也不怕他哥在地下知道了,半夜跑上來找他。”
“啊?”楊熙呆住了,她原以為那孩子是孟追在外頭的,沒想到......竟是如此的齷齪。
“嘔......”楊熙胃裡泛起一股惡心,素月連忙倒了一盞茶喝了才好些。
“哎,怪我,不該說這些給你聽,你說你還懷著身子呢,叫這起子人嚇著了可怎麼是好?”齊諺輕輕拍著楊熙的背給她順氣兒。
楊熙擺擺手:“原就是我託嫂嫂打聽的,怎麼能怪你呢,只是......此事可信麼?”
“接了你的信之後,我便叫人去威遠候府打聽,這一打聽就發現蹊蹺了,按理說,元氏乃是節婦,為夫守孝也不該沒人伺候,可這元氏身邊兒這些丫頭婆子們竟然都是出了孝才到她院子裡的,若是一個兩個也就罷了,滿院子的人都是新來的,可不就是有貓膩,也是該他們倒黴了,我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找到了元氏以前的奶嬤嬤,我還沒逼供呢,那老婆子自己先交代了個一幹二淨。”
孟家大爺孟遠死了之後,威遠候夫婦怕元氏不肯為兒子守孝,便說只要元氏願意守節,出孝之後就尋個哥兒充作嗣子養著,讓她有個依靠,哪知元氏答應是答應了,條件卻是要自己生一個,至於與誰生,除了孟追不作他想。
威遠候夫婦開始是堅決不同意的,小叔子與寡嫂通姦,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要沉塘的,孟追前途一片光明,怎麼能折在這上頭。
然而,敢提出這個驚世駭俗的條件的元氏就不是一般人,她深諳威遠候夫人的弱點,孟遠早逝,未能留下一兒半女,今後連個繼承香火的人都沒有,嗣子再好,到底不是真正的孟家人,但孟追的孩子就不一樣了,嫡親的兄弟,身體裡流淌著一樣的血液,生出來的孩子便是孟遠親生的。
這一套常人眼裡匪夷所思的說辭,竟然真的說服了威遠候夫人,沒過多久,威遠候也妥協了,孟追雖不情願,卻拗不過母親的哭訴,以及對兄長的情誼。此後不久,元氏如願以償懷上了孟追的孩子,藉著守孝的名義住進佛堂裡,身邊只留幾個親信,孩子出生以後便被送去了莊子上,一同去的,還有幾個知情人。
再後來,元氏出孝,孩子成了旁支的嗣子回到威遠候府,幾個伺候的人卻沒回來,除了奶嬤嬤以外,全都被滅了口,奶嬤嬤本來也是活不了的,但她是看著元氏長大的,知道她的厲害之處,一直堤防著才僥幸逃過一劫,逃出莊子以後,奶嬤嬤不敢回老家,改頭換面混跡在北城邊兒上,平日裡幹些漿洗之類的雜活餬口。
說來也巧,齊諺找人並不張揚,但劉側妃身邊兒的婆子恰好是奶嬤嬤的同鄉,奶嬤嬤走投無路之時曾去找過她,得知皇子妃找人,趕忙將奶嬤嬤帶到了齊諺面前。
齊諺一問,真相大白。
“原來如此......”
楊熙暗道,這回的巧合,彷彿也有些過了,倒像是冥冥中有人在操縱一般。
未及深想,便聽見齊諺道:“你怎麼想的,要不是把這事兒捅出去?”
兄長屍骨未寒,做弟弟的便與長嫂通姦,還生下了孽種,別說是二皇子外家,就是皇太後外家也不會有好下場。
齊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楊熙卻搖了搖頭:“且慢,這件事應氏可知道?”
齊諺搖頭:“應該是不知道的,”開玩笑,應氏什麼出身,若是知道那孩子是元氏和孟追生的,還不早就鬧的天翻地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