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熙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嬤嬤有話但說無妨。”
“王妃叫奴婢說,奴婢可就說了,”崔嬤嬤從繡籃子裡拿了一條縧子,手上麻利的打了個同心結,“奴婢自打一進宮就在太後娘娘跟前兒伺候了,眨眼間已經二十多年了。”
“嬤嬤勞苦功高。”
“不瞞您說,年輕的時候確實是想著功勞的,後來年紀大了,功不功勞的也就那麼回事兒,”崔嬤嬤又拿了一條出來接著打:“奴婢伺候太後娘娘許多年,受過最難的時候,也見過最榮耀的時候,早年間,孝慶皇後得勢,太後娘娘那時還是淑妃,坤儀宮處處與咱們長樂宮為難,那些年太後娘娘吃過的苦,奴婢現在想起來都心有餘悸。”
楊熙默默聽著,一言不發。
“後來文康叛亂,陛下登基,人人都以為太後娘娘該熬出頭了,但誰能想到,先帝駕崩前不只留下了傳位聖旨,還留下了一道封孝慶為太後的聖旨,”崔嬤嬤嘆了一口氣:“要說咱們這位先帝爺,對發妻是真的挑不出一點兒不好,且不說早些年孝慶幹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單說文康叛亂,換了旁人,怕是徐家九族都誅了,哪裡還能留下她們母子性命。”
先帝不僅留了,死之前還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讓今上善待嫡母嫡兄,就著、這樣還覺得不保險,愣是自己下了一道封太後的聖旨,禮部尚書一拿出聖旨,滿朝無人不驚,自古以來,加封太後都是新帝下旨,先帝這樣做,無疑是明著告訴天下人,他不信今上。
今上氣得整整三日沒閤眼,一直守在先帝靈前。
作者有話要說: 吃我一盤鐘記狗血旺兒~~~~~~~~~
☆、第 99 章
“孝慶做了太後,不感念先帝的恩德,陛下和太後娘娘的仁慈,反而變本加厲,仗著先帝留下的人在前朝後宮攪風攪雨,弘正元年和弘正二年,宮裡亂,朝廷裡更亂,弘正三年以後陛下坐穩了皇位才好些,但那也只是明面上的,暗地裡......”崔嬤嬤看著楊熙:“王妃在宮裡遇到的刺殺,其實算不得新鮮,光奴婢這麼些年看見的,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楊熙皺眉道:“徐氏一門確實不簡單,”先有徐太後,後有徐媗,也虧的是徐家的男人不成器,否則當年的事還得兩說呢。
“徐家人沒一個好的,”崔嬤嬤難得背後說人,還將徐家人一竿子打死了。
楊熙笑了笑,附和道:“是,嬤嬤說的有理。”
崔嬤嬤擺擺手,狀似無心道:“哎,您是不知道當年有多少人死在孝慶手裡,就連咱們殿下差點兒都......”
“啊,”楊熙被手裡針刺了一下,卻恍若不覺,抬起頭對崔嬤嬤道:“您方才說,差點兒怎麼了?”
崔嬤嬤連忙叫人拿藥來:“沒怎麼,沒怎麼,都怨奴婢,好好兒的說這些做什麼......”
“不妨事,”楊熙想叫她接著說,但素月和相思已經進來了。
相思在楊熙的手指上纏了一圈布,看著跟個蘿蔔頭似的,針線也不能做了,崔嬤嬤也跟忘了剛才的話一樣,收拾好碗就出去了,留下楊熙一個人抓心撓肺。
趙穆到底怎麼了......
不出意外,楊熙又失眠了,一晚上都在想崔嬤嬤的話,腦子裡冒出無數種可怕的猜測。
趙穆一出生就被陛下接進宮裡去了,那時候正值徐太後瘋狂報複今上和太後,如果她是徐太後,對付陛下和太後顯然不太容易得手,母親不在身邊,毫無反抗之力的趙穆顯然是最容易下手的。
楊熙整夜輾轉反側,崔嬤嬤說的是“差點兒”,差點兒......差點兒......沒了麼.......
趙穆那時候到底經歷了什麼呢?
一日不弄清當年發生的事情,楊熙便一日寢食難安,崔嬤嬤卻閉口不談,任憑楊熙百般暗示也只作聽不懂。
素月雖不知崔嬤嬤那天在房裡與王妃說了什麼,但自那之後王妃比前頭幾天更令人焦心,又過了兩天之後,素月終於忍不住找上了崔嬤嬤:“嬤嬤,您到底說了什麼呀?”
崔嬤嬤深深一笑:“說了些該說的。”
“即是該說的,王妃為何會這般魂不守舍?”
崔嬤嬤笑而不語。
“奴婢知道您老人家心疼殿下,可王妃又有什麼錯呢,您若是不忿,奴婢隨您處置,但求您去勸勸王妃罷,”素月一時情急,話中便帶了刺。
崔嬤嬤是太後給的,這時候為殿下鳴不平也是應當的,但明白歸明白,在素月心裡,誰也比不上王妃。
崔嬤嬤嘆氣道:“我何嘗不心疼王妃呢,但你也看見了,王妃心思重,輕易不肯和軟,我若不逼一逼,還不知她與殿下要僵到何時呢?”
太妃是婆婆,不好插手兒子媳婦房裡的事,前兒叫了她去,讓她想法子勸勸,她琢磨著,以王妃的性子,尋常是勸不動的,只有叫她心急了,事情或許會有轉機。
素月紅著眼睛:“是我一時糊塗,錯怪嬤嬤了,您別怪我。”
“你一心為王妃,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會怪你,”崔嬤嬤拍著她的手道:“火候也差不多了,我這就去找王妃,你叫青黛去前院找青渠或者金管事,他們定知道殿下在哪裡。”
“嗯,”素月擦了擦眼角,重重點頭:“我這就去。”
崔嬤嬤理好衣裳,抿了抿鬢角,進了內室。
“請王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