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那個小倌怎麼會只察覺到阿棋似乎消失了,而不是“阿棋死了”。
【“不知,就聽說丟了個人,好像那段時間還鬧鬼,留下了一堆血跡和幾個引鬼的陣法。”】
三師弟之前又說廿五那日報信之人提到了法陣和血跡,若是點香樓想要封囘鎖訊息,怎麼會有人這麼清楚密室裡的情況?
難道……
魏無羨猛得一拍桌,對著三師弟和六師弟,急道。
“九月廿一和十月廿五告知你們點香樓出事的人,分別長什麼樣子?多高?渾身上下有沒有什麼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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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巳時,曹子元在門口徘徊了許久,終於看到了人影,不由得驚喜地迎上前,“諸位。”
今日已經是五日守靈的最後一日,一旦過了今夜,封棺長釘釘了下去,便是再無反悔,而是直接入土下葬。曹家有專門的家族墓葬群,就在離雲夢不遠的深山裡,有人看守,以防盜墓賊入內,因此非本家人無法進去。
能入曹家墓的向來只有正房夫人,被限制為唯一能入得族譜的身份,而那些妾室通房,因為身份低微,會專門隔開在別的墓裡下葬,不需要與老爺進行合葬。
魏無羨之前聽曹子元說到這件事時,心裡還感嘆了一句:這家人果然家規森嚴,對外面的人嚴苛,對自家人更嚴苛。藍家也沒有這麼過分的……
但他轉念一想,藍家人向來專情,特別是他身旁的這個小古板,除了自己也不會有別人。忽然一下子又覺得甜滋滋的,彷彿將這個人霸佔又印上了章。
……可是從阿棋的角度,這家人就實在是太狠辣了些。
不許曹子衡與他來往,將其一家發賣掉,在得知曹子衡可能會與他私奔時,甚至不惜手段將其囚禁起來,只為了保證他們家少爺能不要心裡掛念著這個男子,或者說是曾經做家僕,現在流連在煙花之地的雜役。
魏無羨之前對家僕其實並沒有太多的身份感覺,蓮花塢的人都挺好的,和他也很玩得來,大家時常坐在一起喝湯聊天,熱熱鬧鬧。雖然他爹原先是雲夢江囘氏的家僕,但基本沒有人在他面前提到過這些,江楓眠更是對他如同對待親兒子,好得不得了。
但是阿棋這件事一出來,魏無羨忽然生出了幾分惆悵。不是對於自己,而是對這個少年的境遇。
不論他後來想做些什麼,以及是對是錯,他本身並沒有做錯什麼事情,也本不應該接受這些因為身份而套栓在自己身上的枷鎖。
人生而自囘由,可阿棋不是。
曹子元將幾個人領到了靈堂裡,曹老太爺的棺材就放在了靈堂的正中央,旁邊有幾個守靈叩拜可用的蒲囘團,鋪了布的桌上放著幾盞搖搖曳曳的長明燈,不知是因為方才在蓮花塢的一同推測心裡有了數,還是心境變化所致,就連燈光撲在人的臉上,都映出了幾分慘白的顏色。
曹子元向裡間探了探,才放下了放鬆下來,禮道:“叔伯應是疲勞過度,身體受不住休息去了,諸位可在此查探邪祟,我這邊不打擾了。”
他說著“不打擾了”,但其實面上還是有些瑟縮畏懼,彷彿對前幾夜的細碎聲響有了心有餘悸,總覺得有邪祟會跟在他身後,一轉頭便撞著鬼。
藍忘機頷首道:“請關上門。”
曹子元退至了門外,聞言忙不疊地關上了門。
供桌上果盤靈位整齊地列著,雕花烏木門上了一層油,才能幹熬過冬日的陰冷寒氣,也常有鎮宅驅邪的效果。可放在這裡,儼然也沒有什麼用。
外面的風稍微一吹,便吹得窗框嘎吱嘎吱地響了起來,彷彿有誰在輕輕扣窗,倏地會從窗縫裡睜出兩隻眼,將屋內的人嚇得肝膽俱裂。
屋內看起來鬼氣森森,長明燈的燭囘光搖搖曳曳,落在了六師弟稚囘嫩的小囘臉上,嚇得他瑟縮著想要躲起來,只好扒著魏無羨的袖子,矮了許多的身體縮在魏無羨的身後,可憐巴巴地打量著四周。
三師弟看了眼魏無羨身側的藍忘機,伸手將六師弟拽了過來,小聲道:“師弟,別抓大師兄,抓我。”
六師弟一臉不解,三師弟沖四師弟擠眉弄眼,幾位少年都不好意思地偏開了視線。江澄往那邊瞄了一眼,就嘴角抽囘搐著推遠了些。
因為魏無羨抓著藍忘機的手。
兩個人貼得極近,也不知道是在聊什麼,魏無羨不同於他們的緊張,反倒鎮定異常,嘴角甚至掛著一抹隱隱的笑意。
不對……說是鎮定也不是鎮定,總之就像旁邊靠了個四平八穩的柱子,水火不侵,邪祟不入體。
魏無羨側身擋住了那邊的視線,輕輕地扣著藍忘機的指節,一點點地摸索上去,直到被藍忘機抓囘住了手,警告一般地捏了捏。他視線稍微一抬,果不其然就看到了對方的耳根紅紅地隱在了漆黑的發絲下面,若是不湊得近些,都看不清楚。
魏無羨佯作無辜地道:“幹嘛,都做他們的姑爺了,還不讓人牽個手啊。”
藍忘機低聲道:“有人在。”
魏無羨心知他就是羞,不好意思在別人面前表現得太親密,心裡反而越是想逗弄他,“可是我也會怕啊。”
藍忘機聞言愣了一下,轉頭定定地看著他。
魏無羨心裡憋笑著道怕個屁,面上卻學六師弟方才緊張兮兮牽著自己手的模樣,輕輕地拽了拽藍忘機的休息,低聲道:“藍湛,我好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