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一愣。確實,尋常人頭一天晚上撞見了鬼,肯定嚇得馬上要去找救兵,怎麼會拖個兩天才去請蓮花塢。
曹子元沒想到他會注意這點時間,一時也有些尷尬,道:“這事說來不太好聽,其實是伯母做的主。以前沒遷來雲夢時,鄉下那邊比較迷囘信,都是先找一些驅鬼的道士高人,來散魂遣靈。”
魏無羨來了興趣,道:“這事我沒聽你們提過,所以後來是請了嗎?”
曹子元:“請了,而且是位了不得的雲囘遊高人,恰好途徑雲夢。他與伯母聊了幾句,伯母便信得不得了,連忙將人請上府。”
魏無羨:“如何驅鬼的?”
曹子元:“不知。”
魏無羨:“不知?”
曹子元:“當時都躲在屋裡,誰也不敢出去。高人吩咐我們夜裡千萬不得出門,用三張符貼在陰氣較重的床底,牆角和房門口,然後大被蒙過頭睡過去即可。府門也不得閉,須得讓他施術驅鬼離開曹府,不然將鬼氣淤塞在了府內,會更不太平。”
魏無羨聽得興起,下意識地往前湊了湊,“既然驅鬼如此有效,為何十月廿七又要請蓮花塢?”
藍忘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手在伸手輕輕一攬,又將聽得差點敲著二郎腿蹦到椅子上的小皮猴拽了回來,安安穩穩地放在身側。
曹子元:“這……”
他頓了頓,臉色羞愧地微紅道:“第二回撞鬼的是我們,不是叔伯。”
魏無羨和藍忘機皆是一愣,魏無羨道:“啊?兩撥鬼?”
——雲夢最近也實在是有點不太平吧,點香樓鬧鬼,曹家又來了兩撥鬼。
曹子元摩挲著杯壁,心有餘悸一般道:“高人十月廿六驅了鬼,夜間便離開了。叔伯前半夜守靈的時候說再也沒見著鬼了,才放心睡下。後半夜我們守靈的時候,聽到了一些怪異的動靜……”
藍忘機:“是何動靜?”
曹子元想了想,總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隱隱聽到有人在哭,如同哭靈一般,又哀怨又難過,而且偌大一個靈堂除了必須的那些東西,裡也沒有別的擺件,空空蕩蕩的不知道哪裡傳出來的聲兒,差點把我夫人嚇昏過去。”
魏無羨:“這……難不成是鬼沒驅幹淨?”
曹子元:“我們也是這樣想的,但那位高人離開了便再難尋蹤跡。我們幾個心下一合計,便在十月廿七請上蓮花塢。”
魏無羨指節無意識地敲著桌面,忽的一頓,“我還有幾個細節想了解一下,不知曹兄是否方便告知。”
曹子元:“在下知無不言。”
魏無羨:“曹子衡是何時身死的?”
曹子元:“九月廿一。”
魏無羨心下一算,今日已經是十月廿八了,曹子衡被馬賊殺害確實是在一個多月前。
魏無羨:“你們去的時候曹少爺應該已經死了,又如何判斷是馬賊所為呢?”
曹子元嘆了口氣,“我這個遠親兄弟,必然是被劫財。叔伯到之時,所有的玉佩掛件值錢的東西都被洗劫一空,就連包袱裡都被裝模做樣地拿了個幹淨,塞了幾團幹草進去。”
說著他就有些紅了眼,“子衡兄與我小時曾經一起習過課,身體也不算太好,但確實天資聰穎過目不忘,是個讀書的好苗子。叔伯對他予以厚望,見他不擅習武,便也沒有督促他做這些事,只想著到時候僱幾個人好生保護。”
“哪能想到這次吵了一架私自離家出走了,旁邊也沒個人看著,便……”
88
曹子元和他們聊了一會兒便被人叫走,也不多送他們,只叮囑千萬不可去靈堂觸怒曹老爺,最好晚上再來。
守靈最重要的就是在晚上,也是陰氣最重之時。舊歷裡常覺親人雖然死了,但靈魂還在人間,且會在去陰間前,回到家裡看一看。親人怕靈魂在回家的路上迷路,會點一盞燈,放在亡靈旁邊。活著的人害怕燈熄滅了,而使亡靈找不到家,於是就徹夜坐在遺體旁邊,保證那盞指路燈是一直燃燒的。故曰“守靈”。
白日裡沒什麼動靜,夜間才是鬧鬼的時候。
魏無羨和藍忘機沿著曹家的廊道往外走,木質的地板被踏得微微作響,整座府上被鋪天蓋地的白色覆蓋,花園裡的殘荷都無人清理,只能看到家僕低著頭,死氣沉沉地掃著園子。
“夜裡再來?”藍忘機道。
魏無羨不語,肩膀貼著肩膀,從袖口下伸出手,輕輕地拽著他的指節,小聲道:“不,跟我來。”
藍忘機猜到他大概想去做什麼了,但禮節上有些不贊同,搖頭道:“不太好。”
“哎呀沒事。”魏無羨牽著他,放輕了步伐,腳步一轉順著內牆原路返回,“變通一下嘛,若是不瞭解清楚,怎麼能破了這個案子。我總覺得這整件事還有些細節我們不清楚,或者說……需要從另一個人身上得知。”
魏無羨看人識面的本事也是有些的,因而可以判斷出曹子元的話和神色並不作偽。但此事疑點頗多,卻並未從曹子元的話中得知半分。
比如曹少爺過去為何不在曹老太爺散了家僕之時就把阿棋留下?這兩撥鬼到底是怎麼回事?阿棋一個多月前到底為何會被囚禁?點香樓的囚禁與曹家是否有關系?一個多月前曹少爺與曹老爺吵得那番架是否是因為阿棋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