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酒
城門一角,幾片葉子染上了暖陽的顏色,失去水分後不複剔透,秋風一掃,搖搖晃晃地蕩下鋪在長了些青苔的石磚上。
手持長劍的公子衣帶發絲間有些淩亂,與其素日的冷清氣質背道而馳,但他只是眼也不眨地盯著前方的死角。
空無一人。
縮在角落的蘇複對自己的陣法少有不自信的時候,若是別人他也不會如此忐忑,可偏偏是藍湛,在蘇複的認識裡,如今唯一可能識破他的人也只有眼前之人了。
眼前人目不斜視,徑直向他走來,那篤定的姿態讓蘇複有種無所遁形之感。手指輕撚,藍湛已逼到他面前,身後的城牆容不得他往後仰,只默默屏息,不敢直視那對耀眼的琉璃。
太近了,兩人之間不過一尺的間隙,雖有陣法阻隔,卻似有熟悉的冷香從那白衣裡源源不斷地漏出。
罷了,左右逃不過,本要撤去陣法,被籠罩在人影中的蘇複忽地眼前一亮,抬眼一看,藍白的身影孤零零地消失在拐彎處。
蘇複追去,只有暗香浮動,他有些後悔了。
悵然若失間又回到熱鬧的街道上,被人流擁著往前走,陣陣酒香從巷子深處傳來,青色的身影擠出了人群,入了幽巷。
越往巷子深處,酒香越發濃鬱,盡頭處是一家酒肆,冷冷清清的無人光顧,清脆的“啪嗒——啪嗒——”聲傳出。剛入酒肆便有酒香鋪面,穿著體面的掌櫃正一邊翻著賬本,一邊打著算盤。
“買酒。”
掌櫃被嚇了一跳,見是有貴客上門瞬間露出笑來:“不知客官想要哪種酒?”
“哦?你這兒都有什麼酒?”
掌櫃撫了撫青須:“我這酒肆裡的酒雖多,其實也只分兩種。一種是給人喝的,叫的上名的屠蘇元正赤泥印,女兒狀元羅浮春,新豐長安白玉腴……應節的桑羅菊花茱萸松醪藍尾……只要客官說得出,我這兒就拿的出。”
蘇複奇道:“那第二種呢?難不成不是給人喝的?”
“第二種嘛…”又仔細打量蘇複幾息:“當然不是給‘人’喝的,‘人’喝了可是會要命的,公子來一瓶嗎?”
“啪——”一個白瓷酒瓶被放到櫃上。
“呵,要命的酒掌櫃也賣給我?”
“這種酒一年到頭也就能賣出一兩瓶,畢竟如公子這樣的,到底不是普通‘人’了啊,自然也不能以普通的酒來配,對於公子來說,也只有它才才能稱得上酒了。”
蘇複眯了眯眼:“掌櫃好眼力!”
掌櫃笑道:“公子放心,我這酒肆有些年頭了。不過想賺點錢維持生計罷了。”
“原來如此,真是可惜,我這囊中羞澀怕是買不起這瓶好酒。”
“公子頭一回來,這酒我請了,就當交個朋友。”
掌櫃將酒往外送被蘇複擋住:“掌櫃有所不知,我自在慣了,能不能再來都是兩說,怕是當不了掌櫃好友。”
另一手正要解下腰間的錢袋,又突然拐了個彎兒從懷裡摸出幾張符紙:“這上面有防護陣法,不出意外,一張符紙能支撐一柱香的時間,用血沿著符紙上的痕跡畫一遍就能啟動防護陣。”手指將符紙壓在白瓷瓶旁邊:“抵得上酒錢麼?”
呆愣的掌櫃連忙點頭,眼前的公子一晃眼便消失了,櫃上只留下三張符紙,將符紙收好,環視一週沒見著人,這才放下心輕快地打起算盤來,心裡美滋滋地對自己說,多賺一筆,你可真是賺錢奇才~
“如何?”
“事已辦好。”
“記得處理幹淨。”
“是。”黑影再度沉入陰影中,漸漸消散了氣息。
抓著白瓷瓶往房頂一躍,也不用踩著瓦借力,兩三息便回到落榻之處,人還未歸,不過蘇複也不怎麼擔心,這裡已在清河地界,清河聶氏的小公子總有自保之法。
此時此刻,他已沒興致去管閑事,他只想喝酒。坐在院裡的石凳上背靠著石桌,但願這真是瓶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