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
秋末的山風吹涼了落日的最後一點餘溫,床榻上的人卻是在溫暖中醒來,熟悉的冷香混著自己常用的竹瀝香鑽入鼻腔,四肢暖洋洋的,懵懂的撐起身子。
這是哪兒?
房內陳設並不冗雜,一邊打量一邊回想,他和魏嬰聯手殺了玄武,然後他…似是被陰氣所擾昏倒了…也不知魏嬰如何了…看了一圈,終於發覺這房屋的建造有些眼熟,這是……雲深不知處?!
蘇複推門而出,院子清幽還未修葺完,但他還是猜到了,這是——跨出門檻,果然,院門外的牌匾上便是“靜室”兩字。
那日他同師兄下山也沒顧得上蘇涉他們,還有藍先生傷得頗重,也不知傷養好了沒,還是先去給藍先生請個安罷。
此次溫氏這一遭他也是身心俱疲,不僅得防著溫氏保全自己和師兄,還得打探陰鐵的訊息,這些都還可提前籌謀,就算出錯也尚有彌補的餘地,而在暮溪山誘殺溫逐流卻是靠的急智。
藍氏與溫氏已結下血仇,雙方遲早會對上,也不知溫逐流那一雙手能化去多少藍家人的金丹,他運氣一向不好,佔盡天時地利人和最終卻黯淡收場的事他經歷的多了,卻還是做不到坐以待斃…
以命為賭注,好在這回是他贏了。
從靜室去往宗主書房,路上一群弟子正忙著建房,見到款款而行的蘇複便欣喜地放了手中的活兒,將其圍住。
“師兄!”
“蘇師兄,你醒啦!”
“生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牢師兄師弟們掛念,諸位近來可好?”
一月不見,蘇涉幾人身量高了些,歷經風雨的少年們臉上已沒了那時的悲痛迷茫,平添了些沉穩堅毅的氣質,只是這內裡的傷口或是淡化、或是潰爛卻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輕易顯露的。
重建雲深不知處的事務繁重,眼見天色將晚,弟子們不敢耽擱,被蘇複一一安撫後便回去接著建屋子了。交談一番才知,藍啟仁宣佈藍渙繼承宗主之位後便一直閉關養傷,藍渙孟瑤二人至今未歸,如今藍氏都是藍湛在處理宗物。
不知不覺走到了外門,他住了十年的地方,不久前被付之一炬,地上沒了大火後的灰燼讓他不禁自欺欺人,是否本就不曾有那一場火、不曾有那些倒下的人、不曾有血腥氣和焦肉味…只是這一地被燒紅的裂土到底是留下了痕跡。
蘇複如裂土上殘存的勁竹立在那而良久,回過神早已暮色沉沉。
該歇息了,可自己這院子還沒影兒呢,不若去師兄那兒借宿,便抬腳朝靜室走去,行至半途,才想起之前在暮溪山玄武洞…師兄似是有些生氣了……也不知氣消沒消…
不過師兄向來待他好,肯讓自己睡在他的屋子…這該是消氣了罷?遲疑一會兒又繼續行路,直至靜室院門,推門的手舉起又遲疑地僵在那兒。
要不還是…明日備了賠禮再去?
蘇複此時還未察覺,向來行事果斷的他也只在遇到藍湛時,才會如此拿不定注意了。
剛轉過身,就聽得“哐——哐——”門板砸上門框的撞擊聲,急迫中沒有半分雅正。
一隻大掌扣上他的手腕就往院裡拖,蘇複掙了兩下卻被那手抓得更緊了,踉蹌幾步被門檻絆了下,撲到了劫持他的人腰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