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太貴了,就沒有別的嗎?”
班主任推了下眼鏡,拿過另一張單子放在桌面上。
“不想走讀可能半住宿,一學期五百。”
對比著一千,五百可算是骨折價了,張福強忙不疊的就在住宿單子上簽字,隨後掏出皺巴巴的幾張票子數了數,往桌上一拍,鼓著眼睛說。
“這下行了吧!”
班主任也不看他,用筆在本子上記下張希陽的資訊,隨後點了點頭。
“可以了,那今天就可以入住,每星期六日回家兩天,星期五放學,星期日下午返校,孩子留在這裡熟悉環境,您這邊準備涼席被褥枕頭衣服,下午送過來,沒問題吧。”
“沒有!你不是祖宗嗎,都聽你的唄!”
張福強恨得咬牙切齒,瞪了一眼張希陽轉身就往外走,到了外面還能聽見他的大嗓門刻意喊著。
“可得交錢啊,裡面坐的是祖宗,不交錢不上學就打電話給公安抓人!想想家裡小子吧,呵!”
外面等著的人本身就聽見了,前排的甚至都看見了,各個慌得不成樣子,爭先恐後的往裡面湧,紛紛搶著交錢,完全沒有了當時打電話理直氣壯的樣子。
在初中的日子,是張希陽最舒心最幸福的日子,她只需要每個星期回去幹兩天活,遭兩天打就行,其他時間都可以學習。
她喜歡學習,因為班主任第一天開班會就說過,想要擺脫自己所遭受的苦難,第一步就是要考出去,要學出去,哪怕是念完初中不上了,至少要知道如何對待世界的不公,而不是一味地妥協。
她要考出去,她要擺脫這裡,她想要自由,不想要活在一個不知道有沒有的男嬰陰影下。
果然,上完初中,家裡人自覺鬆了一口氣,斬釘截鐵的表示不可能讓她再上高中了,即使她的成績不錯,上高中錯錯有餘,都不願意在她身上再花一分錢。
張希陽早知如此,中考完就跑了出去,找了個包吃包住的地方上班,人問就說是大學生打工,要是有人懷疑她也得把錢要回來才去找下一家面試。
就這樣,她賺到了高中的學費住宿費,以及一部分的生活費,但是要過到放假那是很難的,她便把錢全部充到飯卡裡,校服的錢都是星期六日穿玩偶服賺的。
她沒有歇氣的資格,她只能拼了命的去闖,去幹,去博屬於自己的未來,沒有淤泥的未來。
她對家裡人的信任度低到頂點,沒有告訴過家裡任何一個人自己的下落,甚至同村的遇見了也裝作不認識,認錯人了。
沒想到就這樣,張福強還是找到市裡來了,原因是覺得一個女的在外面這麼久不回家,一定是找相好了,小小年紀給他丟人,他要把人抓回去關起來。
張希陽躲了幾次,還在想有什麼對策的時候,張福強不來了,她也沒管,繼續備考,準備迎接高考的到來。後來才知道,不來是因為陳貴香懷孕了,這次說找了個老神婆摸過,指定是男孩。
沒有么蛾子,張希陽順利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長時間的緊繃和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驚喜,讓她直接在工位上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床邊空無一人,她躺在醫院的病房裡,邊上是其他病人玩手機的聲音,鼻息中滿是消毒水味,呆呆的看了一會天花板,直到護士巡房才緩過神。
“呀,你醒了啊,感覺怎麼樣?”
“我怎麼在這?”
護士刷刷刷的在本子上記錄,聞言往下翻了幾頁。
“哦,是你老闆給你送過來的,費用幫你墊了。”
“費用多少?”
“你是勞累過度暈倒的,沒怎麼用藥,但是做了ct是四百,還有鹽水一天是七十,住院一天八十,你是昨天來的,算的是兩天的住院費,一共是六百三,今天的鹽水還沒有掛。”
“不掛了不掛了,我我我等會就出院。”
護士點了點頭,在本子上劃了一下,隨後提醒。
“你可以住到晚上。”
沒有地方可以回,回宿舍光睡覺也不好,張希陽在病房耗到最後天快黑的時候才走出醫院,看著落下的夕陽,心裡空空的,有些迷茫。
六百三,她一個月的工資是兩千三,比四分之一還要多,也就是說離學費生活費又遠了一步。
“唉……”
正想著能不能再壓縮一點時間,垂著腦袋思索著,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趕忙往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