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鐘修就用一種怪異的表情看向了他,好像很是不解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瞻前顧後的話。
謝遊瞥了他一眼,張了張嘴。
可是什麼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河岸邊就湧上了一個大的浪潮,並且徑直朝他們撲來,像是某處在雨水的加碼下終於不堪重負了,將蓄積已久的河水一股腦地傾瀉了下來。
而這裡是單行車道,躲無可躲。
那瞬間,他們失去了所有勘探世界的能力,渾濁的河水呼嘯著將他們吞噬,又在頃刻間化為了軟體動物的肢體把車身密不透風地纏裹住,最後洩憤般藉助水的力量打砸著、搖晃著、嘶吼著。
在那幾秒鐘,世界是昏黑的、潮濕的、腥臭的、空氣稀薄的、惡意滿滿的。
“哥,你怎麼樣?你沒事兒吧,哥?!”
“我沒事,穩住,繼續往前!”鐘修沉聲道,聲音在水中有些發悶。
謝遊握著方向盤的手在微微地發顫,他艱難地深吸了一口氣,緊了緊手,堅定地拉動了變速杆:“好。”
引擎開始轟鳴,車身微微顫動著,幾秒後,豔紅色的車身如利刃般破開泥黃色的渾濁河水,沖出了蒙德河為他們打造的水型囚牢,厚重的輪胎帶起一片飛濺的水花,又卷著將它們狠狠地甩在身後。
沒有什麼再能阻擋。
“草,圖馬科還真是愛我,這下倒是幹幹淨淨了。”
那些沒能擦拭幹淨的泥漿已經被完全沖洗掉,頻繁運作的雨刮器又將留下的水柱帶走,前擋風玻璃如今看起來光潔如新,絲毫不見十分鐘前的狼狽和髒汙。
“哥你感覺怎麼樣?難受嗎?還能聽見我說話嗎?”謝遊立刻問。
“沒事。”
“……那就好。”
突破了離河床最近的那段賽道,接下來的路便不複河水翻湧打砸的險峻。
只是路面仍舊存在著大量的積水,行駛的時候能明顯感受到比尋常更大的阻力,速度也沒有辦法提升到極限。
而除此之外,謝遊本身也有私心在其中,不欲飛速前行。
到底還是敏銳的,不過一會兒,鐘修就察覺到了他的刻意。
“加速,內切進彎。”
謝遊看了幾眼鐘修,抿著唇,沒選擇聽他的話,還是維持著自己的速度。
“謝遊!”鐘修呵斥了一聲,堪稱嚴厲。“剛才已經耽誤太多的時間了。”
可是這次謝遊還是沒聽他的話——他不願意。
“不。”他說。
賽道上賽車手說了不,再強硬的領航員也不會有辦法,只能聽之任之。
路書還在繼續報、賽段還在繼續跑,然而鐘修與謝遊卻沒有再做出任何多餘的交流。
他們沉默,並且固執地跑完這場必然會輸的比賽。
第三階段的比賽跑完,把車開到最終維修區的之後,謝遊就下了車。
但沒看最終成績,沒有接受媒體的採訪,也根本沒等閉幕儀式,後續做完該做的他就直接回了酒店。
賽車服抵擋不住雨水的濕冷,堅實的頭盔也沒能把河水中的泥沙拒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