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樣久久對視著不說話,傍晚的風從花窗中吹進,在樓道中震蕩幾番發出哀鳴般的響。
“鐘修。”最後還是謝遊先開的口,“你今天是不是都看見了?”
鐘修哼笑一聲,“看見什麼?看見你在比賽的時候犯蠢險些帶著你的領航員一起跳崖嗎?”
謝遊被這話給噎住,有些無措地抬手掃了一把自己的短發。
又在心中猶猶豫豫了好一會兒,他最終示弱般開口,“哥,你上次說得沒錯,我開車出問題了。”
“我已經不開車了,你有問題也不應該來找我。”鐘修回答。
他揹著手,高高地站在樓梯上俯瞰著謝遊,從後潑來的餘暉模糊了他的臉和他的雙眼,只能聽到他毫無情緒的聲音。“我給你們錢,所以我只要結果,而且是好的結果。
“但很顯然,你們所有人現在都沒有讓我滿意。”
說了這麼多,謝遊卻只聽見了第一句,他情緒突然變得很激動。“為什麼?為什麼不開車了?”
“現在不是早教科普時間,我也沒必要向你解釋這些。”鐘修很是不耐煩地長嘆一聲,用戴著手套的手撚住自己的發尾。“不可否認,現在的拉力賽獎項確實有被幾個老牌的頂尖車隊壟斷的嫌疑,所以我也不會過分給車手壓力。
“但你不一樣,謝遊。我花重金把你買下來,就是為了改變這樣的現狀。
“我以為埃靈頓站只是失誤或者意外,現在看來好像不是,而你對我們刻意隱瞞了這一點。
“所以謝遊,我買了一個殘次品嗎?”
鐘修或許在質問,但語氣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而且這些絕對不是從他嘴中說出過的最過分的話。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知道曾經他瞻仰過的天才放棄了引以為傲的一切,或許是他發現自己曾經追逐的目標已經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這條道路,所以謝遊很輕易地就變得情緒化了。
他幾乎是無理取鬧地回複鐘修,聲音很大地吼叫著,“我有什麼不一樣的?我難道就不能輸嗎?難道你就沒有出現過任何問題嗎?
“是,我知道,我的天賦不如你,我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但你……”
“謝遊!”鐘修很幹脆地打斷謝遊的話,他幾乎是呵斥般說:“我在跟你分析現狀,你在跟我發洩情緒?
“好,既然你有問題,那一二三四五,請你用這些條理清晰地列出來你到底要做什麼,你的目的是什麼,你希望促成什麼樣的結果,如果說不出,我就當做其實你根本沒有任何困擾,只是在無病呻吟、浪費時間。
“現在就說,你到底要什麼?!”
鐘修嚴厲的聲音回蕩在樓道上,每一次震蕩過後的回聲都傳入謝遊的耳朵中。
謝遊快速地洩了氣,也突然變得清醒。
鐘修接著又說:“今天,我給你這個時間思考和組織語言,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準確的回答。”
“我……”恍惚間,謝遊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六年前,回到了他被鐘修撿回去的那個夜晚。
過了很久,或許其實並不久,他終於得出了一個答案。
“我需要一個領航員,”他說,語氣從喃喃轉為求助。“一個能夠信任的領航員。”
將重點說出來後,其他的就變得很容易了。
“上一次埃靈頓站,我失誤差點撞上旁邊觀賽的人,我……我不知道為什麼當時沒有聽夏文山的路書,可能是我潛意識裡總覺得他會誤導我害我。”
“而自從那次之後,我就再也聽不進任何人的指令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包括我自己。”
就在尾音落下的那一秒,就在那一秒,謝遊混沌的腦袋、繁蕪的思緒、雜亂的心情終於變得清晰,也突然指向出了一個明確的答案。
於是他鬼使神差地,對不遠處的鐘修說:“哥,你做我的領航員吧。”
【作者有話說】
謝遊:有事就喊哥,無事喊鐘修。
鐘修:呵。
1into:少於四十米短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