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澤不容,海不納川
忘憂十一年,放榜。
他是那榜上的第二名。
照規矩,榜上的前三名是要戴烏紗帽騎馬繞國都走一圈,以慶賀國出人才的喜悅。
那個時候陽春三月,春意正濃,整個街道張燈結彩,熙熙攘攘。
他恍惚地望著騎馬走在自己前面,那一襲圓領紅袍意氣風發的少年。那少年眉眼俊朗,手中一支青玉羊毫,胸前繫著紅花球言笑晏晏。
整個街道的目光都落在少年的身上,人們爭先恐後想要一睹這年方十七文曲星的風采。
他承認,那個時候他是嫉妒的。
那樣的風光,換誰都會羨慕。與那樣的風光擦肩而過,也換誰都會嫉妒的吧。
於是他挪開目光,心中暗暗下定決心,有朝一日要比過那少年。
不偏不倚,挪開的目光飄忽著落在了二層樓上一位年輕女子的身上。
那是一位任誰見了都會驚嘆的女子。
比起她的貌美,他更訝於她手中的詩冊。
那也是他最近在研習的。
果然,滿腹詩書之人,連氣質都與旁人不同,實在是脫俗。
那女子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轉頭看向他。目光交錯的那一個瞬間,他慌張得差點把馬韁繩扔掉。
與他對視,她也沒有慌張,只是合上手中的詩冊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頷首向他道賀。
在滿街人的目光都在龐爾玉身上的時候,她就這麼透過人山人海望著自己,誠摯地道賀。
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再也走不出這種感覺了。
後來他悄悄打聽,旁人告訴他說,這是餘巡撫的女兒餘望舒,過兩天要回扶桑了。
旁人還說,餘巡撫發妻走的早,也不續弦,半生就這一個女兒,寵若至寶,平日也請先生來教她讀書。有許多人上門提親,都被餘巡撫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了。
餘望舒。
這個名字在他的心底盤踞不散,生根發芽。
後來,他站派爭鬥,順著官場規矩一路扶搖而上,三度右遷坐上了右丞相的位置。
這期間他時不時會申請去扶桑巡視,只為了見一見藏在心底的那個人。
他不敢直接登門拜訪,因為他深知自己不是什麼好人。他手上染著別人的鮮血,深陷在腌臢瘴氣的泥潭,為了權勢不擇手段。
而餘巡撫為官清白,他極有可能閉門謝客。餘望舒雖居深閨,見父親這般態度必然明白黑白是非。
美玉不落泥潭。
惹她討厭的事,還是不要做了。
於是他更衣蒙面,只敢偷偷躲在餘府門口,碰運氣看看偶爾露面的餘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