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抵命,以情還情
“那你要這麼說,我可就沒辦法了。他的夢魘關於什麼?”
“過去。”蕭意瀾道,“很多過去為人的事情。”
“為人?”虞旦夕有點懷疑道,“兩次都是?”
“是的。”
“不能啊,他已經成神,應當超脫了這些,怎麼會念念不忘。”
“我想,成神的這麼多年,記憶也不如為人的時候深刻。”
“哦?”
“神明擁有法力,不會消亡,亦沒有那樣的悲歡離合。騰雲駕霧能日行千裡,百年時光不過就是眨眼一瞬。”
蕭意瀾頓了頓,繼續說道:“可是凡人不一樣,百年時光可能就是他們的一生。他們不能超脫生死,無法日行千裡,有的人告了別就是永不相見,有的人死了就是陰陽兩隔。那些在我們看來是困擾的情感,卻貫穿了他們的生命。”
虞旦夕若有所思地聽著。
“望不到盡頭的歲月裡,渺小的他們在自己僅有的時光中和重要的人去相遇,再離別,再相遇,最後消失不見,這竟是他們所擁有的一切。
我第一次進入龐璽夢魘的時候,我固然為他犧牲感動,我能感受到那種決絕,可是我不明白那種決絕,我不理解為什麼如此動容動情。”
“直到我第二次靠近他的曾經。”
“他就活了三十多年,他不當這個靈判的話,他就這三十多年,這段過往會被時間塵封,被徹底拋棄,最後遺忘。”
“可就是這麼一眨眼的時間,我掰著手指頭數,數他次次貶謫,數他守了十多年的喪。數他擺上墳的供品,正好對上他在這世上所有親人,加上他。數他嘔心瀝血的所有心血,在失國的那一刻焚燒殆淨。”
“他肯定也在想,我只能有這三十年的時光,可以多陪陪親人,可以多為百姓做些什麼,我還可以再多做一點,還可以再拼命一點。”
“只有這麼三十年,一個人轟轟烈烈的開場,就這麼接二連三變得涼薄。他端著忠孝禮義卻無力改變,痛恨自責一點點淬進他的骨髓,流淌進了他的血液裡。”
“成神了又如何,那種痛苦是活在過去的,又不是即將到來的。他擁有了那些能力又怎麼樣?他的身旁那些在意的人都沒有了。
況且成神之後也沒有半分私心可言,天道昭昭,天命難違,不得擅作主張,要斷七情六慾,要無視浮華紅塵。”
“可是神,也有心智啊。他怎麼能不記得呢?在那個時候,那一切是他拼了命也要去保護的東西啊。這樣的心緒,不是說不要就不要的啊。”
蕭意瀾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還想說什麼卻哽咽住了。
虞旦夕不忍地望著他,拿出手帕遞給他道:“拿著擦擦。”
蕭意瀾吶蕭意瀾,你知不知道你是他最後在乎的人,也會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虞旦夕這麼想道,你帶給他的愧疚和動搖,才是讓他想起從前的真因。
第二次夢魘前龐璽來找過他,是趁著月黑風高,寂靜無人之時把他喊出來的。
“意瀾睡了,我才得空出來。這麼晚還喊你,對不住了。”
“無妨,我有時也會靜坐到夜半。怎麼了?”
“我聽說,你有進入巫祝藏書閣禁區的權利。”龐璽轉著手中的青玉羊毫道。
“你要動用禁術?你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