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一笑算了,龐若竹安慰自己道,我窗前還有未開的梔子花呢!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君王派來接親的八抬大轎會徑直來到竹舍外,塵土飛揚。
昏君荒唐,竟荒唐至此。
“餘氏女,賢良淑德,才思敏捷,特此召入宮中,封為淑妃!”
來稟報的人不屑地瞥了一眼龐若竹,轉向拿著書的餘望舒道:“還請淑妃娘娘上轎,莫要與閑雜人等多言,耽誤了良辰。”
“我是餘望舒,不要喊我淑妃娘娘。”
餘望舒合上書,沒有看稟報的人。她轉向龐若竹,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先生,這卷書,我怕是讀不完了。”
她鎮定地把書遞給龐若竹,繼續說道:“那就由先生替我記著,我下次,一定讀完。”
轎子吹吹打打地遠去了,窗前的梔子被踏倒了一大片。
原本在屋簷下為餘望舒準備茶糕的趙雪英望著這一幕,搖著頭嘆息道:“世道不明,世道不明啊!”
“娘…我真沒用。”
望著一下子憔悴了下來的兒子,趙雪英把他攬入懷中。
她年紀已經大了,佝僂的身軀抱不住曾經喜歡撒嬌的孩子,臉上的皺紋像樹皮一樣交錯滄桑。
另外兩個孩子接連死去,丈夫失蹤後她被家族排擠,歲月鑿在她身上的痕跡比前幾十年要多得多。
“娘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娘就只能抱抱你了。”
她滿腔心酸,拍了拍龐若竹的背。
忘憂十九年九月,趙雪英病逝,出殯那天,扶桑下起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大雪。
那是一場淹沒他一生的大雪。
龐若竹扶著母親的棺木,聽著嗩吶吹過歡喜,時隔兩個月,又奏起了哀樂。
紛紛揚揚的雪花落滿他全身。
他需要有個人給自己一個擁抱,於是他伸手抱了抱自己。
忘憂二十年初,賜婚還都城,拒。
扶光二年,官複還都城。
同年年底,故人自縊。
扶光五年,外敵入侵,受命守都。
扶光六年,外敵勢如破竹。
同年十一月,祥瑞國亡,墜卒。
至此,世間無若竹,亦無鬱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