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放明顯是噎了一下,抬眼瞪向鬼。
“別看我,不然用什麼詞?”鬼一臉無辜,“我只看了你那段往生秘境,哪裡知道你當年在那裡除了風流快活還做了些什麼。”
尹放被他說得臉色都陰鬱不起來了,抬起一手捂住了自己沒被繃帶裹住的那半邊臉,道:“我那時候是去……唉,算了。就是與她有關,你說的不錯。”
鬼又道:“你說藏在燭龍殿,難道是七大掌門齊聚一堂的那一次?”
尹放道:“是在那之前。我被師兄綁回去的路上施計逃脫,和前來接應我的幾個弟兄潛入燭龍殿,想要偷回雪顏的遺物,不料卻被發現,最後落得重傷敗走。”
“當年多少武林高手葬身於此,你只帶幾個人就敢硬闖,可是勇氣不小。”鬼說。
“誰沒有過一段年少輕狂。”尹放哂然。
他說得不清不楚,反而勾起了葉錦焰一探究竟的慾望,內心隱隱希望鬼接著問下去。
但那鬼卻沒再追問,拍了拍在一旁聽得認真的葉錦焰,道:“話說回來,天一教後來怎樣了?我被關起來這麼久,都不知現今的世道了。”
葉錦焰道:“平叛以來,江湖與朝堂,俱是一團亂麻,天一教的訊息倒是很久未曾聽過了。”
“是麼。”鬼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正當此時,幾步之外,另外一個尹放又從半空中跳了下來,郭巖的喊聲再度響起。
往生秘境,往複迴圈,這世間又何處不是輪回?
如果當初在苗疆他沒有負氣而走,如果當初在黑龍沼他能乖乖跟著郭巖回去,或者,如果那一年,他留在東海,聽母親的話不來什麼五毒潭尋找仙草……
可惜可惜,沒有如果。
“貪狼星入位,地劫在後……放兒,運勢顛倒,此行終不能如願,又何必苦求?這卦象明明是水火不濟,卻又說你一意孤行,我攔你不得。真是命易算,運難求啊。”
康華真自小善蔔,卻極少出手,只對他們幾人毫無保留,這卻讓她算盡了至親之人命中劫難,終無解法。
兩京收複後內戰未息,東海倭寇又來襲,尹天賜悍然出戰。戰中為東瀛毒鏢所傷,未及回返便因傷勢過重而亡,後被葬於洞天福地島,康華真親手立了碑,再未出過島上一步。
那是她一生之中所算的最後一卦。
命易算,運難求,一語成讖。
雪顏手上的銀鈴,一天到晚地響,就算一動不動也能自己響起來。
她被草葉割傷了手指,尹放急著要去看,她卻笑嘻嘻地說:“給你看個好玩的。”
她將血滴在路邊的岩石上,就那麼幾滴,泛著綠瑩瑩的光澤,一株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草就這麼鑽破石壁,硬生生地長了出來。
“啊。”她頗為感慨地說,“原來,我的血已經這麼管用了。”
那時候,她眼角的胎記閃亮亮的,反射著五毒教那紅土天裡的晦暗光澤,像是一滴晶瑩的淚珠。
尹放有意無意地轉過了身,不再看向幾步外那個擺著冰塊臉的自己,和站在身後壓抑著怒氣跟當年的自己講道理的郭巖。
他晃了晃酒壇,輕聲道:“還是速去燭龍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