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涉世·三
葉錦焰估摸著，尹放現在應該是悔得腸子都青了，把別人帶進自己的往生秘境可能是大名鼎鼎的金銀魔手今天犯的最大的錯誤之一。
他和鬼興致勃勃地看了半天的好戲，就聽這郭巖如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說尹放跟他回中原，幫主的架子擺了，師兄的身份壓了，就差跪下來抱大腿了，誰曾想這也已經老大不小的尹放還是個油鹽不進的主。
點鬼簿裡怎麼說來著？這位金銀魔手“縱橫江湖，叱吒一方，其人心智堅韌，行事謹慎。”……行事謹慎？這位前輩今天大概已經在一人一鬼面前把半輩子的臉都丟光了。
由此可見，寫點鬼簿這人也不怎麼靠譜。葉錦焰默默自省了一番。
“天一教這件事我管定了。”那邊廂尹放不容反駁地說，“敢騙到老子頭上，我拿他們的人頭祭海。”
“不知輕重！”郭巖呵斥道，“我看你東海鬧騰得久了，也不知世事險惡了！”
說罷，郭巖抬手放到嘴邊吹了個口哨，寂靜的山嶺中忽然響起了振翅聲。
尹放臉色一變，掌中金光閃爍，但卻已經來不及了，四隻雄鷹不知從哪裡憑空冒出，叼著一道巨網當空而下，轉眼間便把他罩了個結結實實。
郭巖抬手一抓，拎著網口一甩，便把尹放甩上了肩膀，不悅道：“綁回去就綁回去。”
尹放手腳在網繩中掙紮，但卻越掙越緊，怒吼道：“放我下來！”
“真是懷念。”鬼不鹹不淡地說，“好久不見，郭巖還是這麼寬厚仁慈。”
葉錦焰忍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
他想的沒錯，鬼並不是有意要隱瞞身份，他的話裡並不見任何有意偽裝的痕跡，反倒是一派坦蕩，不屑遮掩的樣子。
之前不對尹放透露姓名的舉動，仔細想想，倒像是……因為看尹放不順眼故意的？
葉錦焰此時倒是有心想知道自家這位鬼使大人的來歷了，看他這氣勢大小也該是個帶慣兵的頭領，言語中倒又能聽出來點江湖氣。
只是天策府中打從開國以來就出過豪傑無數，其中在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亦是不少，雖然看這鬼的盔甲制式像是天寶年間制物，但是這範圍依然太大，要他猜，連個頭緒都沒有。
……要不問問？
正在這裡想著，一旁的尹放開口了：“我想起來了，東西不在這裡，我藏在燭龍殿了。”
他這一開口，葉錦焰才發覺他已經沉默了很久。
鬼：“你是在遛我們玩呢？”
尹放一言不發地看著前方那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半晌，搖了搖頭，自嘲般說道：“我那時也真是被氣糊塗了。”
葉錦焰心道，被氣糊塗了的難道不是郭巖嗎？
那兩人的背影很快隱匿在山間，最後一隻巨鷹的身影也消失之後，尹放才收回了目光，神色黯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葉錦焰和鬼也不約而同地噤了聲，不去打擾這只沉浸在前塵記憶中的鬼魂。
尹放很快再度拿出了酒壇，正要開啟下一段秘境，那鬼忽然道：“方才你們說到天一教，就是說的毒神現世的事情麼？”
尹放的動作停住了，他用古怪的神情看了鬼一樣，道：“是。毒神覺醒之前，天一教用了許多邪門的法子催化她。本來與我相距千裡，也管不到這裡來，但他們偏偏要找死。”
他的最後一個字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眉頭緊皺，左眼下的青黑色愈加明顯了。
鬼思索片刻，道：“這事應當與你那段在五毒教……風流的往事相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