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夜長·三
鬼的手上戴著手套與護甲，按在他的肩上，倒也覺不出什麼冷熱軟硬來。
“不用。”
鬼輕描淡寫地說了這麼一句，手掌隨即離開了他的肩頭。
不過眨眼間，劍魂便已飄到近前來，在他們面前停住了。
緊接著，她們低眉斂目，雙手垂下，紛紛矮下身子，竟然同時跪了下來。
這些劍魂們跪在地上的下半身仍是模糊不清的，給人一種隨時會受不住力的感覺——這場面也著實是詭異與莊重兼得了。
還沒等邋邋遢遢地坐在溪邊的葉錦焰細品“被一群女俠的劍魂行了個大禮”是什麼滋味，那鬼揮了揮手，劍魂們又都輕飄飄地直立起來。
葉錦焰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站在最前面的女俠飄了過去，順從地讓那鬼將二指放到了她額前，整個過程，毫無聲音，毫無阻礙，毫無掙紮。
……他不小心從寒潭裡召出來的這只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鬼王嗎！
鬼雙指並攏，在那女劍魂額前一掃而過，細微的光芒一閃，便消匿於指尖。
他輕輕撚動了自己的拇指，面色看不出什麼喜怒哀樂來。
倏爾，又有一女劍魂從後面飄蕩過來，伸出手掌在身前攤平，對他點了點頭，鬼瞭然地再度伸出兩指來在她透明的手中一拈，一張泛黃的紙頁便已出現在指間。
葉錦焰不知該對此作何反應，就算他在江湖上有再多機緣奇遇，這也是頭一回見鬼與劍魂間友好交流的場面。
劍魂姑娘們很快飄遠了。
葉錦焰仰頭看著那鬼平靜無波的面龐，忍不住道：“她們跟你說了什麼？”
“哦。”鬼答道，“別瞎著急了，現在找到出口也沒用了。”
“……啊？”
“劍冢秘境的出口被人斬斷了。”鬼言簡意賅地說，“就算找到，你也出不去。”
葉錦焰愣了一下，慌道：“什麼？怎麼會這樣？這不……不應該！”
他將鬼的這話在腦中來回過了幾遍，驚疑不定中，也不知何時站了起來。他想立刻跑出去驗證一下這荒唐無稽的說法，卻發現雙腿痠軟，根本抬不起來。
這不可能，身在劍冢中的人，沒有人有能力斬斷這個出口，而劍冢外的人……又怎可能斬斷這個出口！
這絕對不可能！
“坐下來調息。”鬼皺了皺眉，“我們還需要找別的出口。”
……對，他不能一直被困在這裡，他必須找到出口。
可是，如果出口被斬斷了，那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安靜的山谷裡，葉錦焰耳邊嗡嗡作響，陰雲的影子在地上層層交疊，逐漸地，連那細弱的溪水都被吞沒其中。
他眼前一片黑暗，緊接著，連耳邊的噪聲都聽不見了。
最後，他感覺身邊似乎有一雙手伸過來扶住了自己。
葉錦焰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回到了秋雨時節的藏劍山莊，也不知道是哪一年了，在他還不算漫長的生命時光裡，最幸福的那幾年，大約都是那麼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