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李家祠堂)
檀香繚繞中,李家族人陸續走進祠堂。蘇硯白穿著洗得泛白的青衫,站在末位,看著族長高坐主位,兩位姐夫分立兩側,妻子李晚晴則帶著幾個庶女,在角落默默焚香。
“今日祭祖,除了敬告祖先,”族長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蘇硯白,“還要議一議贅婿蘇硯白的過錯。”
堂中頓時響起竊竊私語。蘇硯白垂眸,餘光瞥見大姐夫趙文啟衝隨從趙福使眼色,後者立刻捧著個錦盒上前:“啟稟族長,昨日在庫房發現這支金簪,乃是晚晴小姐生母的遺物,卻被蘇姑爺偷藏!”
李晚晴猛地抬頭,指尖掐進掌心——那支金簪是母親臨終前留給她的唯一念想,她明明藏在暗格裡,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蘇硯白,”族長拍響驚堂木,“你身為贅婿,竟私藏妻家財物,該當何罪?”
堂中寂靜,唯有燭火噼啪作響。蘇硯白忽然抬頭,目光掃過趙福不自然的神色,朗聲道:“族長明鑑,這支金簪並非我所偷。”
“哦?”族長挑眉,“那為何會在庫房被發現?”
“因為有人栽贓,”蘇硯白轉向趙福,“昨夜二更,趙福兄弟進入庫房,踢翻陶罐時撿到金簪,卻想借此誣陷我。”他從袖中掏出半片陶片,“這是陶罐的碎片,上面還沾著趙福兄弟的鞋印。”
趙福臉色驟變,下意識後退半步。大姐夫趙文啟急忙道:“不過是片陶片,如何證明?”
“自然還有人證,”蘇硯白望向門口,“昨夜打更的王老漢,曾看見趙福兄弟鬼鬼祟祟進庫房,不妨傳來一問。”
祠堂外,王老漢被家丁帶進來,連連點頭:“確實看見趙小哥進去了,手裡還舉著火把。”
趙文啟額角冒汗,狠狠瞪了趙福一眼。族長臉色陰沉,敲了敲驚堂木:“趙文啟,你管教下人不嚴,罰俸三月。蘇硯白……”他頓了頓,“雖無罪,但身為贅婿,當恪守本分,不可再生事端。”
蘇硯白暗自鬆了口氣,這場反誣陷雖險,卻讓他在族中站穩了腳跟。更重要的是,他注意到李晚晴看他的眼神變了——不再是以往的疏離畏懼,而是多了幾分驚訝與探究。
祭祖結束後,李晚晴默默跟在他身後,走到角門時,忽然低聲道:“那金簪……謝謝你。”
蘇硯白轉身,看見她指尖絞著帕子,耳垂通紅。三年來,她第一次認真看他的眼睛,那雙眸子裡倒映著藍天白雲,比記憶中更清澈。
“晚晴,”他忽然想起庫房裡的香方譜,“我想做些胭脂水粉來賣,用你母親的香方。”
李晚晴愣住:“你……你會做胭脂?”
“我曾跟一位波斯商人學過調香,”蘇硯白撒謊不眨眼,“你母親的香方極妙,若做成胭脂,定能風靡江州。”他頓了頓,“只是需要些本錢,買香料和胭脂盒。”
李晚晴咬了咬唇,從袖中掏出個荷包:“這裡有五兩銀子,是我攢的……若賠了,便罷了。”
蘇硯白接過荷包,指尖觸到她掌心的薄繭:“不會賠。明日我便去香料鋪,你可願幫我調香?”
李晚晴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期待——母親的香方,她曾偷偷試過,那香氣確實與眾不同,只是從未想過能用來賺錢。
三日後,江州城最繁華的朱雀街出現了個簡陋的攤位,青布幌子上寫著“晚香閣”三個金字,旁邊立著塊木牌:“獨家秘製鵝梨帳中香胭脂,限量三十盒,先到先得。”
攤位前圍滿了貴婦小姐,看著蘇硯白親自演示:將胭脂膏抹在手腕,輕輕一嗅,清甜的鵝梨香混合著沉水香的悠遠,竟比市面上的胭脂多了幾分雅緻。
“這胭脂為何叫‘鵝梨帳中香’?”有位穿石榴紅裙的貴婦人問道。
蘇硯白微笑:“此香方源自南唐後主李煜的愛妃窅娘,以鵝梨蒸沉水香,再調入胭脂,睡前抹在鬢邊,香氣整夜不散。”他頓了頓,“今日每盒胭脂附贈半幅香方,小姐若想自制,亦可按方調配。”
貴婦人眼睛一亮:限量、典故、附贈香方,這些噱頭正中她們下懷。不到半個時辰,三十盒胭脂被搶購一空,連木牌都被人問價。
李晚晴躲在街角,看著攤位前的熱鬧景象,手中攥著賣胭脂的銀錢,指尖發顫——她從未想過,母親的香方竟能如此值錢,更未想過,那個只會賭錢的丈夫,竟能說出如此動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