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朵兒的擔憂不會發生,青鸞不會去掏筆墨。因為青鸞掏出了簫。
簫聲一起,桉朵兒就感覺不對勁了。
她沒法跳天狗冒煙。
彷彿一環霧暈繞過萬千寒嶺,一直牽引到心底某個遙遠的角落。簫聲如泣如訴,外界的一切瞬間遠去,桉朵兒嗅到一絲梅園冷香,伴隨雪風透過寒潭冷月吹拂至耳竅。
恍惚間,桉朵兒感覺到一些細碎的往事殘片,然後便被一縷空漠的幻象牽引,手臂輕微一動,舞姿便如行雲從手足腰肢間流出。
她瞥見青鸞悠遠忪怔的眼神,不覺生出酸楚。
她想,自己說不定真和這男子有過什麼,就如自己總好像和東之月有過什麼一樣。前世今生,這世上從無人說得準。
最後一點餘韻散入紅塵,桉朵兒有些無措地收手,臉色粉紅,胸口微微起伏。
神智回歸時,桉朵兒暗叫不好,自己壞了大事。這一舞之間的情意,別說合歡酒,就算被灌下一壇鶴頂紅,也能頃刻迴光返照演繹一番幹柴烈火。
犯難之際,突又聽青鸞道:“朵兒可會舞劍?”
桉朵兒略略鬆了一口氣,只要青鸞的藝術情懷還未消失,她就還有天狗冒煙的機會。
執劍在手,混著梅香的湖水從心底一圈圈彌漫上來,簫聲再度響起時,竟如直接生於胸腔內。
劍鋒在明月清輝中蕩開一圈漣漪,碧波透過月桂花影層層疊疊暈染開去。舞姿流風迴雪又熾熱絕望,桉朵兒彷彿看見一輪紅日從她生命中靜謐地下沉,夕暉將她千生萬世的感情都籠罩出一種末世的安寧感。
她不是她,她在用另一個女子的情感,舞著另一個女子的舞蹈。
手一鬆,劍如流霰隱入月夜。
桉朵兒無法順利回歸現實,看青鸞的眼神變成同樣的飄渺悵遠。
她確定,自己和這男子之間確實有過什麼。可能不是情愛,卻是情愛千變萬化後的眾多姿態中的一種。
桉朵兒對著青鸞,形神分離似地伸出手。
然後,“呲”一聲輕響,青鸞的身體微微一震,前傾,血腥味便彌散開去。
那隱入月夜的寶劍回歸,不偏不倚,正刺進神思渺茫的青鸞的後背。
青鸞吭都沒吭一聲,“砰”地趴到桌上。
……
桉朵兒的神智終於從那極具蠱惑力的舞蹈中順利回歸。
她看著昏死過去的青鸞,還有那插在背上的劍和大片滲血,瞠目結舌。
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自己九死一生尋個強力蒙汗藥不管用,誠心誠意跳個舞,扔出去的劍卻折回來,刺暈了敵人。
自己竟然靠著無意中甩出去的劍,不眨眼地撂倒了北陸之王。
這檔次,瞬間把東之月甩到幾條街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