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三元之城的基調是黯藍色,我無從選擇又心甘情願地將黯藍看成我的救贖之色,因此迅速喜歡上這座地底古城。有時候回憶起叔叔和那個叫霜溪的女子,我會想,自己是否該恨他們。我仔細體會,最終也是枉然。我慢慢就覺得,愛恨有時並無明顯界限。我們無法界定愛恨,就如無法界定上天給我們的是補償還是懲罰,無法界定某一個歸宿是否是真的歸宿。我們唯一能界定的或許只有生死。逝者已矣,生者仍需茍活。這或許就是最終的歸宿和答案……”
桉朵兒聽著天玥的聲音在空谷中柔柔回響,那是東之月送給她的,別出心裁的禮物。東之月以自己的往事為聘禮,可能馬上就會迎娶天玥。東之月其實是個很古樸和莊重的人。
“。…。我發誓自己並不認識她。她踏著黑夜彌漫出的青霧,穿越浮塵萬縷,蓮步輕移向我走來,發間綴滿星光的痕跡。我發誓自己不認識她,但我聽見心裡一些短促細弱的聲音,水滴清潭,與她眼角因為害怕而淌下的淚珠,有種隱秘的契合感……”
天玥吃吃笑了起來。
手一抬高,桉朵兒就看清她掌中的小書,縱橫交錯著粘補的痕跡,看上去有幾分古怪。
天玥輕笑道:“哥哥原是個會說故事的人。哥哥不去做文人墨客,真的很可惜。”
東之月也在輕笑:“連你都笑話我?”
天玥的聲音乖順寧和:“怎麼會?我很喜歡哥哥的故事。我放在枕邊,每晚默讀,直到一字不漏地記下。”
頓了片刻,她卻又笑起來:“只是,哥哥雖會寫故事,這寫作的工具,實在很別具一格,很……樸素。這紙,都快碎成窗花了。哥哥下次要是缺紙,可以跟我說一聲!”
桉朵兒聽得心裡羞愧。
東之月說:“我倒是想找新的紙,臨摹一遍再給你。只是,唉,時間恐怕不多了。”
這是桉朵兒再一次聽東之月說“時間不多”。在那古堡裡,東之月對天玥說過,也對被錯認成天玥的桉朵兒說過。東之月又提到“時間不多”。
桉朵兒不得不生出疑惑。什麼“時間不多”。東之月為何一再提及“時間不多”?
東之月撫摸天玥的頭發,溫言道:“寶貝,再往下念,多念給我聽聽。”
有一瞬,東之月轉頭,與桉朵兒在半空目光交接。
那目光中沒有任何詫異,亦無惱怒。他看向桉朵兒時,就跟看向一束花草,一叢山石無異。
桉朵兒的神思遊移起來,天玥的聲遠去,她耳邊開始充溢大鳥撲撲的震翅聲,流水潺湲聲,甚至千古行雲的沉寂之音。
她覺得那就是所謂的塵埃落定之音。
她對身邊的煙行雲笑笑,有些虛弱,音質卻甜美:“雲哥哥,帶我去取永夜紫苑吧。我該回家了。”
一抬頭,一束陽光正穿透雲層投進她眼裡。桉朵兒空落又欣慰地想,好在馬上真的東之月就出現了。跟隨東之月回家,就跟葵花追逐陽光一樣,這就是她追逐的希望。
一路往永夜紫苑處行去,桉朵兒說不上心裡是喜是悲,但那踏實感是真的。就聽煙行雲在一邊溫言問:“桉朵兒,你剛剛說回家,是想念幽笛谷了?”
桉朵兒微笑搖頭不語,不顧煙行雲眼中若有似無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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