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羽族與北陸族的首次交鋒,不分伯仲。
北陸族有東之月族相助,佔盡優勢,清河羽族的少主淵雲指揮若定,算無遺策,以退為進中綿密相扣,無懈可擊。
三元之城,騰文殿。
風聲在深邃穹頂中川流不息,藻井鬥拱的恢宏壁畫被掩在霧嵐之上。
東之月坐在百步石階之上的青銅大椅上,半倚一邊扶手,長發披散,雲一樣直鋪於地。看似漫不經心地一蹙眉,絕世容顏下流露出的絲絲威嚴,竟如山嶽壓下,令人窒息。
大廳正中立著緋衣男子,高額挺鼻,劍眉斜飛入鬢,面孔線條優美利落,如用天神的刀雕刻而成。一雙眸子深邃清冽,風拂過,似乎漾開一湖冷月波光。
男子挺立如青松,語氣與眼神同樣清淡:“夜之。”
竟然直呼其名。
東之月也不計較,點頭道:“青鸞。”
沉默。
東之月一手撐著腮,閉目養神,聲音慵懶:“青鸞,我們是有約定的。我只在萬不得已時出手。你也知道現今形勢,清河羽族固然在墨海以西與你作對,但墨海以東,我必須防著水幽澤。你比我更清楚,他們不好對付。”
他的語氣加重一點:“青鸞,他們若與清河羽族聯手,後患無窮。若趁著我這邊空虛,與我為難,更是後患無窮。清河羽族的那小子,雖然有幾分能耐,比起你來還是嫩了幾分。”
他眯起雙眼,唇角漾開幾絲冬日暖陽似的笑:“青鸞,勝敗乃兵家常事。況且你又沒敗。何必如此看不開?”
緋衣男子的目光不易察覺地一閃,再靜立片刻,一言不發地退了出去。
腳步聲消失,另一道緋衣人影從帷幔後緩緩現身,卻是清逸平和,沖容恬淡如山中居士。
東之月仍舊閉目養神,有意無意地招呼:“明河。”
淥水閣主明河嘆氣:“夜之,你就算懶得拘禮,會客時總要梳梳頭發。”
東之月呵呵低笑起來,明河亦是笑容溫馨。
明河隨意往大廳右側的椅子上一坐,問:“夜之,你在青鸞眼皮子底下玩花樣,明著幫他圍困清河羽族,暗地裡卻對清河羽族那小子施以援手,真不怕青鸞疑心?那可是個一等一的聰明人。”
聲音溫和,卻在大廳激起一線凜冽。
東之月“呵”一聲,語調竟有些頑皮:“若能讓別人看出破綻,我還是我?”
明河無奈搖頭,道:“你暗地裡挑起兩族紛爭,明著幫一方,暗中卻助另一方。這等事,也只有你做得出。”
他盯著東之月,目光慢慢有了深意:“夜之,你費力牽制青鸞,讓他沒有餘力去動空山落松,你放心,我必會全力助你。”
“空山落松”幾個字一出,大殿的空氣又多幾分凝肅。
明河說得誠懇,東之月卻只眯眯眼,狹長雙目中的光彩令玉樹都失色。然後重新閉目養神,道:“明河,你敢不助我,我會毀了你那張招桃花的臉。”
談笑一陣,明河退出,東之月獨留於大殿,呼吸平順,彷彿真陷入睡眠。良久,發出夢囈似的低語:“梳頭?拘禮?將死之人了,還管這些。我腦子又沒壞。”
桉朵兒換了身尋常衣服,被侍衛帶到騰文殿後門。
百步高的玄武岩階梯寬達兩丈,連線玄色巍峨山門。純金鋪首在麒麟瑞獸口中發出莊嚴又炫目的光。右邊兩座巨峰與神殿所在的山巒呈直角,山巒間飛瀑似從九天傾瀉,湧入楓林覆蓋的山谷。江河盡頭直接與煙濤雲海相銜,奔流成環狀,繞住神殿所在的山巒。
所以,整片地勢看上去都是懸浮在雲中,桉朵兒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突聽旁邊的侍衛輕咳一聲,她一驚,就聽侍衛緩聲道:“尊上有令,姑娘初來乍到,可能不知道規矩,所以屬下鬥膽稍作提醒。”
桉朵兒睜大眼。
侍衛開始娓娓道來:“騰文殿是本族聖地,因此規矩森嚴。尊上踏過的路,若有一片落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