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再次冰寒的朝那邊看去,大梁帝指尖覆上琴絃,不曾垂眸,僅憑觸感撥弄出一段音律,也是他給那個女人最後的一次機會。
和他剛才所奏空靈縹緲的曲子不同,這段音律是在場眾人從未聽過的,十分怪異,卻能莫名傷人心懷,就好像每一個音符都蘊含著無奈與妥協。
玲瓏聽得清楚,臉上淚水瞬間凝固,不敢置信的撐大雙眼。
怎麼可能?!怎麼會有人知道這首來自現世的流行曲?!所以彈琴的人究竟是誰?!
越想,玲瓏越是震驚不已,於是踏出半步,今晚第一回朝場上看去。
絲竹屏風,其後有一個綽約身影正在撫琴,而且位於正當中,不用想都知道坐在後方的必定是那位一統三國的大梁帝君。
玲瓏胸腔劇烈起伏,不敢相信彈琴之人居然是老和尚!
然而看著看著,玲瓏眉頭漸漸皺起,不對吧……老和尚哪裡來的頭發?就是有,也不可能在短短數月內長達腰際。
是的,從屏風上的身影可以明顯看出,此人一頭發絲輕束,耳邊幾縷落發在燭火映照中輕輕擺動,時而劃過琴絃,絕非老和尚所能有。
和玲瓏一樣,大梁帝也一瞬不瞬的盯著拐角處那抹身影。
兩人隔開屏風遙遙相望,直到玲瓏自己也不知何故,竟是忘了眼下場合,跟著輕輕呢喃。
“昨天今天過去……不再回來,紅顏落下色彩變蒼白……”
“在世上命運不能更改……難道這是上天的安排……”
屏風後,大梁帝只覺胸腔血液凝固,所有陰寒在這一瞬統統消散,就連手邊這杯他僅一眼就能看出有問題的茶水,現在大梁帝都覺得賞心悅目。
察覺到自家陛下突如其來的變化,內侍眨眨眼,表示不能理解。
更甚者隨著大梁帝此時心境變化,原本傷人心懷的曲調,逐漸變得輕盈起來。
對此,玲瓏不禁生出疑惑,連忙隱回角落,只是一張小臉奇怪的染上紅暈,心跳也跟著加快。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種見到陌無雙的感覺?玲瓏愈發震驚,只得捂住胸口,強行平複心緒。
大梁帝也不急,既然肯定一直躲在拐角處的人是她,而且是真正的斐然絕非有心人假冒,他便有的是耐心和辦法誘拐這只小貓從暗中走出。
於是朝內侍投去眼神。
收到陛下示意,內侍有片刻訝異,很快斂起,趕緊命人將絲竹屏風取走,而後在眾秀女看大梁帝看痴了的情況下,內侍清了清嗓子,“咳咳,各位今日諸多辛勞,陛下為犒勞大家,準備了一出大戲,現由宮內伶人為在座各位奉上。”
秀女們一聽,立刻來了興致,從前在家中只有逢年過節才有機會聽戲,沒想到今日能有幸得陛下安排,因此一個個高豎耳朵,滿臉期待。
相較這些秀女興奮,大梁帝始終盯著拐角處,面色很淡看不出情緒,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此刻心裡有多緊張,害怕自己命人練了無數次的戲曲,她會不願聽,又或者聽了也沒任何觸動,那到時候該怎麼辦……
大梁帝在一邊患得患失,另一邊玲瓏看著不少伶人朝場上而去,有的一身黑衣,有的青色長衫,還有的穿著她再熟悉不過的素白長袍。
玲瓏靠在牆角,一顆心劇烈跳動,剛才異樣的感覺再次縈繞全身。某個想法已在腦中呼之欲出,卻是像縮頭烏龜般,遲遲不敢面對現實。
直到伶人開始唱戲,玲瓏抬眸望向夜空,她不知現在是該哭還是該笑,只任由無數奇怪的表情在自己臉上不斷交替,似喜悅似釋懷似激動似無法言喻的炙熱深情。
於是一遍遍抹去臉上淚痕,衣袖隨之變黑,臉上麻子不複,玲瓏仍在無聲痛哭,也可以說是喜極而泣。
“可看夠了?”
“大羅金仙做不到的事,為你,我做了。”
“以後,只要聽本座的話就好,不會再有任何事,能讓你煩心。”
各種熟悉的對話在玲瓏耳邊劃過,很輕很暖如沐春風。
連同簡離曾說過,陌無雙改變的原因,也一併融彙在這出戲中。
就有不少秀女看紅了眼,時不時用錦帕抹去眼角淚痕,尤其在看到戲中白袍男子留下一封書信,懇求黑衣女子原諒的時候,好幾名秀女啜泣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