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殿外,一眾鶯鶯燕燕翹首以盼,然而半個時辰過去,不見大梁帝尊駕,等來的反而是一道絲竹屏風。
秀女們相互看看,皆表示滿頭霧水。
直至內侍高亢的通傳聲響起,“陛下駕到!”
尖細的嗓音明明毫不動聽,但這一聲落入眾秀女耳中卻是如同天籟,大喜之餘,一群秀女忙起身行禮。
不多時,一抹明黃衣袍從她們眼角劃過,大梁帝落座,內侍再次朗聲道,“諸位請起~。”
自從見過這位帝君,幾乎所有秀女都被他謫仙般的形容所吸引,於是內侍話音方落,一群女子便迫不及待的站直身子,爭相朝上座之人投去媚眼。
可在看清後,秀女們又無一例外的面露訝色,更甚者有人攪動著手指,恨不能上前,將這礙事的屏風戳出個洞來。
是的,大梁帝來了,但被一道屏風擋住,只能隱約看到個人影而已。
眼見這些秀女傻站在原地,內侍清了清嗓子,“咳咳,都杵著做什麼,還不快落座。”
說完,內侍退到屏風後,彎下身子小聲啟口,“陛下,您看接下去該由誰先上來獻藝?”
大梁帝不語,面色很暗,眸底星芒不複,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微不可察的殷紅。
內侍見狀,身形隱隱發顫,不再問話,而是退出屏風朝一眾秀女掃去,“陛下今日龍體欠安,不便言語,你們就按照坐塌次序,輪番上前獻藝罷。”
此時隨著秀女流水般的琴音響起,玲瓏一點點靠近正陽殿,發現晚宴居然設在殿外,玲瓏忙縮回腦袋,忍不住在心底腹誹,這老和尚也是夠奇怪的,居然把晚宴安排在外面,這下可好,她連腦袋都不敢探出去,還怎麼行事?
之後思慮再三,玲瓏也未能在短時間內想到應對之策。
而在晚宴上,秀女輪番獻藝,有奏曲,有歌舞,亦有賞文弄墨露出一手漂亮的丹青,場面看似熱鬧,只有內侍知道,屏風後的大梁帝君,面色始終不善,周身更是不斷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對此,內侍自然緊繃著神經,所以很快發現大梁帝不曾動筷,杯中佳釀如同擺設,內侍連忙小心翼翼的問道,“陛下……,要不奴才去給您沏壺茶來?”
大梁帝沒有作聲,目光遊移,只在掃過某拐角處時,雙眸微微眯起。
內侍等了許久,不見陛下反對,即刻退出屏風,吩咐宮人速去準備茶水。
也正是內侍的這一舉動,讓苦無對策的玲瓏終是找到下手機會。
現在看著一名宮人急匆匆離開,不一會又端著個紫砂壺匆匆返回,玲瓏即刻朝白蛇投去眼神,小白,看你的了。
白蛇烏溜溜的眼睛轉動,算是給出回應,然後順著廊柱,白蛇不斷上移,直到上至房頂,白蛇一個加速朝那名宮人追去。
仍舊躲在拐角,玲瓏眸光凝起,小白加油,但千萬要小心,一定不能被那個老和尚發現,否則你我今晚必是難逃一死。
出於緊張和擔心,玲瓏並未發現秀女們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晚宴安靜異常,好像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致使所有人回不過神,一個個露出錯愕的表情。
“陛下……”內侍下意識低喚,然而出口後,內侍又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眼睜睜看著大梁帝瑩玉般的指尖覆上琴絃,輕輕撥弄,很快空谷幽蘭般的音調在場上回旋開來。
眾人腦中隨之浮現出一個清冷孤高的身影,在漫天星辰下孑然佇立,目空一切,似是沒有任何事物能入得了此人法眼。權勢?名利?不過俗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蒼生在他眼中,皆愚不可及……
之後大梁帝的琴音逐漸加深,所有秀女盯著屏風,呼吸凝滯,眸底不禁流露出愈發鮮明的沉醉和痴戀。
從不知陛下精通音律,內侍亦是撐大著眼,怔怔立在原地,忘記將手中紫砂壺放下。
唯有隱在拐角處的玲瓏,猛地捂住嘴,差點沒忍住失聲驚叫,因為這首曲子正是當初在韓武國皇宮,她以斐大公公的身份被逼上臺彈奏,陌無雙突然出現,二人隱在屏風後,陌無雙覆上她的‘爪子’所奏出的天籟絕音。
所以……所以……現在奏曲的是誰?!
玲瓏淚眼朦朧,臉頰指縫皆被淚水浸濕。然而沒有動作,是怕是不敢,擔心當她朝場上看去,發現彈奏的人不是陌無雙,最終空歡喜一場,如此巨大的落差玲瓏接受不了。
就這樣,直到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什麼人都沒有出現,一切安靜如初,大梁帝透過屏風,冰寒的眸光再次掃視全場,在掠過某拐角處時,眼底一抹殷紅漸深。
而內侍不敢打擾陛下雅興,回過神後倒了杯茶水,輕放桌案一角,再次退回旁邊。
極為平常的舉動,大梁帝卻是收回目光,直接定焦在這杯茶水上,與此同時指尖隱隱凝起內息,好似下一刻就會殺人於無形,尤其是那個躲在拐角處,對他剛才所奏之曲壓根沒反應的女人!
豈料,拐角處突然傳來一聲低嘆,很輕,帶著嘆息者毫不掩飾的感傷,大梁帝耳力敏銳,因此未有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