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宗政宣和太子辭官拜別,話語輕淺,沒有大恩大義,而是至交契友般應有的直率和坦蕩。
隨著宗政宣最後一句話落下,韓幕遼仍舊怔怔立在原地,眸光逐漸黯淡。
“殿下……”眼見對方這般,宗政宣心有不忍。
韓幕遼似是回神,笑笑,背過身不再看他。
“可還記得那日在你府上,曾允諾過本宮的事……?”
宗政宣不解,“殿下所指何事?”
韓幕遼話到嘴邊,默了半天終是嚥下,“罷了,去吧。”本宮一人,也能獨自面對朝局,只不過……再無人能陪‘朕’談天說地,僅此而已……。
這一刻太子心緒萬千,卻沒有說出想說的話,仍舊背對著左相,身形看起來落寞、孤寂。
生怕自己後悔,宗政宣留下一句,“臣……告退。”腳步聲隨之響起。
“……好。”一聲好,直到人走遠韓幕遼才幽幽出口。
回想那日,大公公回宮,自己尋去宗政宣府上,對方眉眼間充滿笑意,可無論如何詢問,宗政宣只道‘過幾日,自會將事情原原本本道出’。
不想這一等,沒有等到解釋,等來的卻是他辭官拜別。
韓幕遼很想笑,笑什麼自己也不知道。想著年歲尚輕,也許只有將來雙鬢斑白,面容布滿歲月留下的溝壑,才會明白今時今日究竟是何種心境罷。
是自嘲,是釋然,亦或是長久以來的信任徹底告終……
皇後寢宮
女子一身素白孝服,沒有去為韓正天哭喪,而是跪坐在蒲墊上口中念念有詞。
撚動佛珠的手忽然停下,皇後緩緩睜眼,“你來了。”
面前是供奉的佛像,四周沒有聲響,可皇後卻是清楚察覺到背後有一股陰寒之氣。
斐苒雙眸眯起,“你認識他。”
直直發問,在斐苒來看,和聰明人說話毋須繞彎。
不想皇後搖頭,“不認識。”閉上眼繼續撚動佛珠。
斐苒冷笑,“哦?”
對方沒有反應。
直到斐苒走近一步,“韓幕貞和他什麼關系。”
皇後再次停下動作,“就是你看到的關系。”
“父女?”
相對斐苒直白,皇後未有言語。
氣氛變得僵持。如果換作其他人,斐苒恐怕早已出手,但對皇後,斐苒不會這麼做。畢竟她有著一張和前世孤兒院院長一模一樣的臉。
所以斂起內息,斐苒轉口道,“你有仇恨。”
是的,一個有切骨之恨的人很容易認清同類,更何況斐苒念過心理學,探究人心的能力本就不在話下。
話落,皇後身形果然頓了頓,“呵呵。”發出一聲淡笑,“忘卻吧,他們……比你想象的還要心狠。”
他們……?
斐苒不禁皺眉,“你被他傷過?”語氣稍稍和緩,不似初始冷然。
皇後輕嘆口氣,終是放下手中佛珠,“傷過,也算是恩仇兩清了罷。”
“何解?”斐苒追問,總覺得這個女人話裡有話,而且是特地在這裡等她出現。
之後皇後從蒲墊上起身,今日第一次看向斐苒。
保養得當,即便上了年歲,依舊難掩女子姣好的容貌,一雙美目波光流轉,此時轉過身面朝黑袍人,臉上有片刻失神。
不自覺伸出手,想要覆上對方面龐。
斐苒戴著紗帽,見狀下意識後退。
皇後手僵住,尷尬一笑,“恕我失態。”對她,皇後沒有用自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