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棠哥兒走到她父親跟前,跪在蒲團上,磕了三個頭,從婆子手中結果香茶,高舉過頭頂,恭敬道:
“父親大人請用茶。”
“嗯。”
榮明海接過茶,抿了口,垂眸掃了眼地上跪著的棠哥兒,淡淡問道:“近來讀什麼書?”
“在讀《公羊》和《春秋繁露》。”棠哥兒頭低了兩分,回道。
“秦氏可好?”榮明海眼中閃過抹厭煩。
“姨娘近來在宮裡侍奉,她知道父親大人喜得麟兒,本想過來的,可太後身邊離不開人,故讓兒子來給父親磕頭。”棠哥兒微笑著回答。
“哦,秦氏受累了。”
榮明海點點頭,唇角浮起抹嘲弄的笑,道:“近來太後跟前的黃公公進言,說秦氏這些年恪守婦道,恭謹侍上,奏請太後賜其夫人號,這事你怎麼看?”
炕上坐著的沈晚冬聽見這話,身子一震,居然還有這等事!?太後不行了,戚夫人也不行了,那秦氏曉得在明海這邊撈不著便宜,想來私下裡攛掇著太後身邊的黃公公,求太後給她個名分,真是用心良苦了。
再瞧那棠哥兒,聽了她爹這話,倒也鎮定,完全不像十三歲孩子該有的穩重。
“姨娘有幸伺候太後和父親,已經是她的福分了,並不敢再奢想,大約父親聽錯了吧,兒子倒不曾聽說黃公公在太後跟前說過這事。”
榮明海若有所思地一笑,端起茶抿了口,不再刁難。他的下巴努向炕,淡漠道:“你過去給沈夫人磕個頭,再去瞧瞧你弟弟。”
棠哥兒聞言,低著頭起身,小步過去跪下,只磕了一個頭,對著炕上的美婦人粲然一笑,還偷摸眨了眨眼,道:“給姐姐請安。”
話音剛落,棠哥兒忽然一窒,知道自己失言了,可卻不慌張,笑道:“還請夫人見諒。”
“無礙。”
沈晚冬一愣,這孩子怎麼叫她沈姐姐?真沒規矩。果然,明海聽了這話,臉又黑了幾分。
沈晚冬微笑著,湊近了瞧這棠哥兒,嘖嘖,果真又是一番味道,這孩子渾身散發著書卷氣,可偏偏眉宇間堅毅英朗,是個極出色的少年。
不過,她總覺得這個棠哥兒眉眼間透著股熟悉的風姿,好像在哪兒見過。
“你來瞧瞧吧。”
沈晚冬拿起撥浪鼓,逗弄著兩個孩子,眼睛卻偷偷地打量棠哥兒,究竟在哪兒見過?真是的,自從懷孕後,這記性就不大好了。
“弟弟長得真好看,佳節雙至融洽,處處團聚人家,夫人真是好福氣。”
棠哥兒眼裡滿是欣喜,剛要抬手準備碰碰她弟弟。
誰知正在此時,上首端坐著的榮明海重重地冷哼了聲,頗為嚴厲道:
“他兩個還小,生的時候又不足月,大夫說盡量別碰。”
聽了這話,棠哥兒迅速收手,眼裡閃過抹委屈和尷尬,什麼話也沒說,也未表現的不自在,從懷裡掏出個錦盒,轉身給榮明海躬身行了一禮,笑道:“皇上知道兒子今天來府上,特意讓兒子給兩位弟弟帶來一對和田玉璧。”
“皇上有心了。”榮明海給玉梁使了個眼色,讓玉梁過去將錦盒收好,輕咳了聲,淡漠道:“你進宮時告訴皇上,本侯謝恩了。”
正在此時,只聽外頭傳來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沒一會兒,從外室沖進來個老嫗,正是張嬤嬤。
張嬤嬤兩眼通紅,瞧著焦急非常,都忘了行禮,跑到榮明海跟前,急道:
“侯爺,您快過去看看吧,夫人,夫人她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