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裡, 天是將明未明的幽藍,四周是彌漫的妖霧,看不見前路, 也無法倒退。隱約間, 她聽見有人在叫“小妹”,那人陰森森地笑, 驀然間,她看見濃霧盡頭的有棵古槐, 上面掛著根長腰帶, 章謙溢的腰帶!
逃, 她只想趕緊逃。
忽然,她聽見背後有人輕身喚她:冬子
她愣住,只有榮明海會這樣叫她, 可是回頭,卻看見唐令從濃霧中緩緩走來,他陰沉著張臉,兩手背後, 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冷冷地盯著她看。
鬼哭狼嚎從四面八方響起,唐令的身子忽然亂扭, 竟變成了一條黑鱗大蛇,血紅的眼睛,白森森的尖牙,鱗片還散發著黑色的毒氣, 吐著信子朝她遊走過來。
她嚇得尖叫,朝前狂奔,那條黑蛇很快追了上來,裹住她的腳,將她絆倒在地,隨後一點點纏繞上來,她只感覺壓抑的厲害,渾身冷颼颼的,連口氣兒都喘不過來。
才剛一抬頭,就看見那條猙獰可怖的黑蛇近在眼前,她彷彿都能看見蛇的尖牙在滴著毒液,忽然,這條蛇張大了口,朝著她的脖子咬下來……
“走開!”
沈晚冬瞬間驚醒,原來是個噩夢。
那個夢太過真實,即使醒來也心有餘悸,沈晚冬深呼吸了幾口,醒了醒神,這才掀被子起來。誰知渾身痠疼得厲害,頭皮和脖子也癢的很,低頭一看,她還穿著昨天去酒樓的那身月白色的裙衫,只不過衣裳上沾了好些泥,左邊袖子撕裂開個口子,而胸口還有條帶了血絲的劃傷。
對了,她還在抹胸裡藏了東西,也不知唐令有沒有看到。
沈晚冬忙將手伸進抹胸裡,果然在兩.乳間找到榮明海的玉和章謙溢的紙條,她鬆了口氣,唐令要是看見這東西,肯定又得生氣。
不過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她為何什麼都不記得了?
沈晚冬只感覺頭昏昏沉沉的,嗓子也幹的冒煙。她掀開帷幔,準備下床,卻瞧見屋裡此時竟有許多人。
玉梁和十來大丫頭各提著冒著熱氣兒的香湯,捧著褻衣、青鹽、香片、皂豆還有香油等物,靜靜地等著她。
瞧見她終於醒了,玉梁高興地疾走過來,小聲告訴她:姑娘,你昨兒晚上喝醉了,非要去花園子裡摘花,誰料一步三摔,弄了一身的劃傷。回到屋裡倒頭就睡,可誰只要稍微碰一下你,你就又哭又鬧。督主也沒法子,就讓我給你擦一下臉,先湊活著睡,等你醒來再梳洗。快些洗洗吧,督主還在花廳那邊等著你一起吃中飯呢。
原來如此。
沈晚冬瞧了眼撕裂的衣裳和胸口的傷,登時瞭然。
聽玉梁這麼一說,她昨晚居然耍了酒瘋,哎,也不知唐令待會兒又會怎麼說她。
真煩。
匆忙沐浴罷,換了身幹淨衣裳,沈晚冬匆匆朝花廳走去。
她的頭發多,一時半會兒幹不了,索性用根金發帶綁著,唐令不喜歡她精心妝扮,所以她沒有擦任何脂粉,也並未佩戴釵環珠玉,就這樣素面朝天地去花廳。
等去到花廳,沈晚冬看見唐令此時正懶懶地靠在軟塌,一手端著碗涼茶,另一手拿著奏疏,十分投入地看。
此時正好晌午,陽光從紗窗上照進來,正好有那麼抹柔光打在他的側臉,將他素日裡蒼白的面板照的有些發紅,又照在他的眼睛上,睫毛在眼底形成小片陰影。
她怎麼沒發現,唐令還是個挺好看的男人。
“來了?”
唐令並未抬頭,只是揮了揮手,讓丫頭、僕婦們去布飯菜,他抿了口涼茶,從身旁的矮幾上拿起朱筆,在奏疏上奮筆疾書,全然不理會站在軟塌跟前的沈晚冬。
大約過了有半盞茶的功夫,唐令終於將奏疏合上,並輕扭了下發僵的脖子。孫公公見狀立馬小跑著上前來,將拂塵插.進腰帶裡,脫鞋爬上軟塌,給唐令敲打肩膀和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