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曹侍郎聽了這話,登時大怒,立馬要沖上前去掐死這妖孽禍水,可忽然,上首傳來唐令的輕微咳嗽聲,硬生生將這中年男人的恨給壓下。曹侍郎不敢放肆,只得悻悻地坐好。
“別聒噪了。”唐令手指點著桌面,從小太監手裡接過碗茶,抿了兩口,仍專注在奏疏上,淡淡道:“待會兒黑鬼來了,本督恐怕就聽不到姑娘的琴音了。數三聲,你若是再不彈,本督就送榮侯爺一具屍體。一,”
沈晚冬登時愣住,唐令,當真要殺了她?
“二,”
沈晚冬急的不知所措,而身邊跪著的章謙溢更急,一張俊臉扭曲得嚇人,額上盡是冷汗,使勁兒掐她的大腿,低聲吼道:祖宗,快彈啊!
“三!”唐令忽然將筆按下,怒喝:“來人!”
沈晚冬大驚,忙坐到矮凳上,撥動琵琶。
她,終究是怕死的啊!
榮明海,大約永遠看不起她了吧……
憤怒、屈辱、恨意從腳底湧上頭頂,她看見周圍的高官貴族們唇角含著鄙夷的笑,交頭接耳;她還看見一旁站著的翩紅用袖子捂住口,笑的得意……不明白啊,老天爺為何總是要欺負她!
她恨這些道貌岸然的男人,恨逼迫她的權貴,唱,她當然要唱了。
“夜滿青樽,蝕寸心,酣歌花下。
春如醉、長袖流霜,爚亂猖披。
馳騖餓蟻附羶來,鐵馬金堤須臾摧。
抬眼望,斷壁頹垣,恨斷腸。”
沈晚冬一邊流淚,一邊唱,幾乎泣不成聲。
忽然,她聽見嘩啦一聲,好似杯子落地摔碎了。抬頭一看,那狠厲無情的唐令此時竟然站起來了,他身子好似微微顫抖,眼睛瞪得老大,還有點發紅。
得,這下得罪了天皇老子了,看來她是死定了。
“出去!”唐令右拳緊握,用力砸在桌上,毛筆登時微微跳動了下。只見這權閹大口喘著粗氣,再次怒喝:“全都滾出去,立刻!馬上!”
話音剛落,殿裡眾人紛紛起身,連氣兒都不敢吭,呼颯颯地躬著身子往出退,他們有人高興,這賤女人終於要死了;有人惋惜,可憐這麼年輕漂亮,卻要魂斷黃粱。
章謙溢見唐令好似真的“生氣”了,嚇得趕忙跪行了幾步,連連磕頭:“幹爺,求您息怒,別跟她一般見識。兒子今兒跟您說實話,她其實是安定侯兒子的,”
“滾出去!”唐令暴喝一聲,直接打斷男人的哀求,讓左右將章謙溢給生生拖了出去。
當殿門關閉的瞬間,沈晚冬的心也咯噔了聲。
她臉上煞白,眩暈感陣陣來襲,抬眼看去,那唐令一步步從高臺上走下來,走向她。
沈晚冬將琵琶緊緊抱在懷裡,試圖防衛,她心裡知道自己今兒難逃一死了……
“你,你想幹什麼!”沈晚冬幾乎呼吸不上來了,惡心感也湧了上來。她看見唐令已經離她很近了,這會兒離得近了,便看得更清了,這位權閹很高大,斑白的兩鬢和俊美的容顏反差出一種近乎妖孽的吸引力,只不過,為何他不憤怒,反而,有些激動?
腳一軟,沈晚冬終於支撐不住,倒下。可忽然,她被一雙強有力的手抓住,淚眼模糊間,她看見唐令近在眼前。
“別,別碰我。”太過懼怕,沈晚冬幾乎發不出聲。
“這首《滿江紅》,你是哪裡聽來的!快說!否則我立馬剮了你!”唐令幾乎一個字一個字吼著逼問。
“小,小叔。”沈晚冬感覺快呼吸不上,她避開唐令狠厲的氣勢,扭開頭,哭得幾乎喘不上氣:“小叔令,令冬,寫……”後面的話,她再也沒力氣說出口了。
“小婉?你是小婉對麼?”
唐令的聲音,忽然變得異常柔情,他將癱軟的女人抱在懷裡,流著淚,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張美人面,這張妝早已花了、憔悴的如驚弓之鳥的美人面,這張逐漸從記憶深處想起的美人面,泣不成聲:“我就是你的令叔啊!小婉,你看看我,我是你令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