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提到琅琊王,剛剛還陰沉如厲鬼的她爹立馬擺出一張臭臉給她看,並抬手製止她繼續說下去:“行了,衛某乃一介武夫,資質駑鈍,與你佛無緣,還望小師傅在舍下不要再提什麼天命不天命的,更不要提什麼琅琊王。”
呦呵——不愧是她衛戧的老子,這話說的,還真是幹脆直接呀!
不過有一點叫她很不理解,她爹既然能把虞姜排除在“她娘”的記憶之外,為什麼不把司馬瑾一起剔掉,放這麼個連提起都要動怒的情敵在她娘心中,不是給自己添堵麼?換作是她,想象一下司馬潤和珠璣……算了,還是讓司馬潤去死吧!
晚飯,看著一大桌子色香味俱不全的飯菜,呃,其情可表,其技……忍著吧!
衛戧默默夾起擺在她面前的水煮麵黃肌瘦捲心菜,欲哭無淚,她為她爹以身涉險,一天跑下來,累到虛脫,而她爹就拿水煮菜糊弄她!
“沒胃口?”聽見這句飽含關切的詢問,衛戧豁然抬頭,就見她爹不停夾菜疊到她娘堆成小山似的飯碗上頭:“你這些天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去問過的,他們都說婦人到了這個時候,需要多吃才行,可你連筷子都不想動,如此下去,你和肚子裡的孩子怎麼撐得住啊?”
衛戧順著她爹的話茬思考下去:那明明是個偶人,如果把飯菜硬生生的塞進肚子裡,接下來該怎麼處理呢?扒下衣服,開啟肚子……嘔!
太陽一寸一寸落下山,室內一點一點黯上來,她孃的臉,被夜色一襯,整個白森森的——竟呈現出木偶的本色?
她娘捏著巾帕虛遮朱唇:“可是硬嚥下去吐出來更難受啊!”
她爹糾結半晌,最後妥協道:“好吧,下不為例。”
也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下不為例”。
塞飽灌足,衛戧躺在臥榻上,閉著眼睛回想這一天的所見所聞:原來這就是她爹夢寐以求的生活——沒有處理不完的公務,沒有無關緊要的雜人……不存在別離和痛苦,只有如膠似漆的恩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簡單到令人發指!
“篤篤——咣咣”更夫在巡夜,打梆之後便是唱誦:“天幹物燥,適合放火!”
衛戧聞聲睜開眼,誰家更夫這樣幹活,不打算要工錢了?但轉念便想明白,這是境魑給她的暗號,豎耳聆聽,周遭靜悄悄的,她爹現在心無旁騖,酒足飯飽睡得香,應該不會留意到她這邊的情況……夠警覺的話,境魑也不敢那麼喊!
和衣而臥的衛戧一躍而起,腳步輕盈的出了房間翻上牆頭,向下一看,揹著竹笈的境魑站在街上,手上還握著打更用具,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費勁,只要搖一搖鈴鐺她就明白了。
下來之後才發現,境魑的鈴鐺不見了,狐疑的衛戧直接詢問:“你的鈴鐺呢?”
境魑攤手,莫可奈何道:“丟了!”
衛戧不由揚聲:“丟了?”
境魑坦然點頭:“丟了。”
亡羊補牢捂住嘴的衛戧眯眼盯了境魑半晌,最後移開手壓低聲音道:“你兒子叫什麼?”
境魑想也不想:“鬱康。”
“你發妻呢?”
“文珠。”
“假如王十一郎走不出這幻境,那他還怎麼履行對你的承諾?”
“桅主管和東亭會代他完成。”
衛戧鬆了口氣:“看來是真的。”
境魑:“怎麼?”
衛戧拱手道:“抱歉,我肉眼凡胎,難以分辨這詭境中的虛虛實實,只怕不是你把鈴鐺搞丟,而是把自己搞丟,然後築境又搞個假貨來誆我!”
境魑笑出聲來:“放心吧,他現在棋逢對手,分身乏術。”正事要緊,斂笑沉聲問:“裡面情況如何?”
衛戧抬頭笑笑:“比料想的容易些。”說出之前想好的對策:“明天一早我想辦法支開我爹,然後把那個偶人綁出來,誘使我爹把他的部將都組織起來去救人,然後你就用迷陣困住他們,等我把王瑄救回來,我們一起出境。”
境魑搖頭拒絕:“不行。”
“你之前明明用障眼法將我等困住,現在怎麼又不行了?”
“用迷陣困住他們不難,關鍵是,如果你強綁了偶人,很有可能驚動築境,到時候別說救你未婚夫,怕連你也要搭進去。”
衛戧左手託著右肘,右手捏著下巴琢磨了片刻,遲疑道:“假如讓偶人自己走出來呢?”
境魑這次點頭:“那就不會驚動築境。”接著又問:“你打算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