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你父親一手經營,你也別怪他,畢竟他是一家之主,上百口人等著他去養。”
衛戧扯扯嘴角:“我還夢到了我母親,姨婆你說,她乃桓氏旁支嫡女,嫁妝不會少吧?”
姨婆鎖緊眉頭:“戧歌,我是你母親的奶孃,最是維護你母親,她十分聰慧,你應該相信她的眼光,她放棄琅琊王妃之位,下嫁給你家産微薄的父親,自然有她的道理,或許你認為你父母要是感情真那麼好,就不該在你們姐妹之前,還有個衛敏,可你要知道,衛敏的存在,也是你母親授意的,你繼母虞姜,出自虞氏,你母親生前,和她十分要好……”
衛戧抬手摁揉太陽xue,虞氏啊,她要是沒記錯,當時衛敏說過,司馬潤那天就是去給虞公的孫女過生日,構陷“衛將軍”通敵叛國,也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休掉身為“衛將軍”胞妹的“琅琊王妃”,然後迎娶虞公初長成的嫡親孫女為後……澀然一笑:“姨婆,你誤會了,我想說,不管是從父親方面,還是從母親方面,我的嫁妝肯定會很豐厚吧?”
姨婆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這孩子終於想通了?”
衛戧雙手交疊捂住胸口,貌似羞澀的點點頭:“昨天聽梁逐講起世子,我這裡一直沒辦法平靜下來,除了父母外,還夢到他了!”
姨婆眼睛都紅了:“所以?”
☆、不辭而別
衛戧咬牙強撐羞怯貌:“既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對方又是如此優秀的郎君,我甚歡喜……”說不下去了,低頭斂目,捂緊胸口,默默道歉:實在對不住了——我可憐的良心!深呼吸幾下,艱澀地繼續道:“這些年來,我常常在想,父親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現在終於有機會見面,可以談談話,好好親近一下,可回家之後,很快便要嫁出去,相處的時間不多,實在不該浪費在這漫漫長路上,所以我想早些趕回去,或許還能全家人一起賞個中秋月!”
姨婆受的是三從四德的教化,從不允許衛戧對她爹衛毅有半句怨言,但其實就像姨婆自己所言,她最是維護衛戧她娘桓辛,十分心疼桓辛留下的一雙剛出世就沒了孃的女兒,而自打南公將這一雙身染毒素,奄奄一息,貓崽子似的小女嬰抱回南山後,十三年來,衛毅一次都沒來探望過,姨婆心中豈能沒怨?
但她害怕,假如讓小小年紀的衛戧心生憤懣,將來不管是歸家還是出嫁,勢必要去忤逆她爹的意志,太過叛逆,只怕不能見容於當今之世,那樣吃苦的還是衛戧自己。
所以聽衛戧這樣說,姨婆心疼的眼淚簌簌,卻也只是雙手合十做禱告狀,連聲道:“謝天謝地,我家戧歌終於長大了!”
梁逐聽到這個訊息,兩眼發直,他又想起昨天那鴿子,他猜想它之所以沒捎來一言半語,肯定是因為它太愚蠢,半路將字條弄脫了,所以他一怒之下,將它烤烤下酒了。
現在不知道他恩主是個什麼態度,而衛戧又要抄野徑併到原定路線上,那野徑狹窄崎嶇,跋山涉水的,十分難走,王瑄超出常規寬度的車肯定過不去,何況他們王家也不會因為隊尾一個默默無名的李氏而改變既定路線,那即是說,他們接下來要走的路,不但艱難還很危險……真叫他頭大!
不過這樣就能趕在中秋前回到衛府,也算圓滿完成了恩主的託付,而從地圖上看來,從那條野徑併到官道的入口,已經超過那一千二百雜軍的地盤二百多裡,此後的行程中,哪怕遭遇十幾二十個小蟊賊,他和裴讓外加衛勇,應該十分容易就應付過去了——如此想來,梁逐也開始期待再次改路了。
當天下午,衛勇去向李氏辭別,衛戧也考慮著要不要跟王瑄知會一聲,畢竟他們也算有些交情……其實最關鍵的還是考慮到:她解決掉司馬潤之後,馬上就要買屋置地,而王瑄則是為她提供資金援助的主力軍,假如她就這樣不告而別,他會不會怪罪她禮數不周,並小肚雞腸的以此為藉口,賴掉許她的三個承諾?
可是與人告別這種事,想想就覺得麻煩,何況對方又不是個善茬,真是為難,抬手摸摸藏在懷裡的錦囊,那裡收著王瑄寫給她的字據,算了,還是不去了,反正他都簽字畫押了,日後等他回到王家,她拿著字據和信物找上門,假如他真能豁出去,死不要臉的耍賴,那她就拿著證據直接去找王家現任族長王巒,那老頭可是出了名的循規蹈矩,給他知道自己指定的下一任族長不守信用,他沒準會活剝了王瑄那死小子的皮!
所以衛戧安心的留在載物的後車中,一行幾人拐上小路,經過山重水複,日暮時分,眼見柳暗花明,前方炊煙嫋嫋,竟是個寧靜祥和的小村莊。
衛戧滿意的連連點頭,要知道這一路上,沒幾座能一次接納下這麼多人馬入住的城池,所以絕大部分時間都是露宿荒郊。
他們幾個身強體健的倒還好說,關鍵是姨婆和芽珈,就算帳篷搭得再好,也不如住家安逸,姨婆近來的動作明顯遲緩,芽珈更是現出憔悴狀。
因他們下山之前,師父要芽珈留下,說芽珈這樣下山很有可能拖累到她,而芽珈怎麼捨得和她分開,執意跟她走,但芽珈自幼體弱,就算王瑄車隊走得很慢,而她也在牛車內做過許多鋪墊,芽珈還是病了,只是害怕被送回去,始終咬牙堅持,晚上疼得睡不著覺時,也不敢吭一聲,叫她十分心疼。
現在好了,人少,吃住便容易多了——有客棧就住店,沒客棧就找個大一些的人家,給點錢借住一晚,至於這多出來的花銷從哪兒出?不是還有個叛徒梁逐麼!沒捅他出血,只榨他點油水,她還真是個心地善良,大度寬容的好姑娘!
就在衛戧盤算的歡快時,忽聞梁逐一聲厲喝:“來者何人?”
衛戧心下一驚,隨即便聽到打鬥聲,她條件反射的抓起擺在一邊的木劍,但馬上又想到,能驚到梁逐的,絕非泛泛鼠輩,當機立斷,撇開木劍,掀開擱置在角落的劍匣,拿出龍淵,拔劍出鞘,一掀車簾沖出來,腳下一蹬,提身躥到前車車頂。
衛勇是個管事的,僅會幾招三腳貓的功夫傍身,遇上個把雜碎還能勉強應付,然而撞上今天這場面,毫無懸念,被人一招撂倒,摁趴在地上連反抗都不能。
梁逐和裴讓是練家子,可也在二十招之內就被人打下馬,明明是一對一,卻敗得這樣迅速而徹底,衛戧緊張起來,也就在這瞬間,她眼角餘光敏感的捕捉到一星寒芒,那是不知從哪兒突然冒出的黑衣人手上的利刃。
在那利刃割裂遮掩芽珈和姨婆的車簾前,衛戧縱身躍下,並於空中挽出一朵絢麗的劍花,成功掃開對方進攻,飄然落到被嚇木了的車夫身側,亭亭站定。
雖然她面上仍是一派從容,但私下卻感覺到握劍的虎口被震得發麻,不由暗暗慶幸,幸好提了龍淵出來,如果還是之前的木劍,想必已然被對方削斷。
十三歲的衛戧,身形尚未完全長開,其實照比一般女孩已經算高了,但她現在是個男孩扮相,如此一來便顯得有些矮小,可卻莫名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她執劍指向被她攔下的黑衣人,凜然道:“退後,不然休怪某刀劍無眼!”那不是年少無知的衛戧該有的氣勢,而是經風歷雨的“衛將軍”含而不露的威儀。
對面黑衣人明顯愣了一下,提劍端出迎戰姿勢後便不再行動。
衛戧也不敢輕舉妄動,因那三個原本素手製住裴讓他們的黑衣人,見她出現,紛紛操刀架上裴讓他們的脖子。
就在兩人相對僵持間,後方突然傳來“篤篤”的,徐緩而有節奏的聲音,這聲音她很熟悉,是馬蹄不緊不慢與地面碰撞發出的聲響,但她不敢掉以輕心,只稍稍將身體挪了個角度,快速掃了一眼。
來人身著便服,頭戴幕離,騎著一匹通體黑亮,四蹄雪白的良駒,灑然而至。
盡管那家夥搞得跟未出閣的大家閨秀一樣神秘兮兮,但衛戧還是一眼認出,這廝就是王瑄:“你又想幹什麼?”
顯然在場四個訓練有素,打扮的都跟那賤嘴鴉似的黑衣人是他派來的,他們偷襲她的人,差點驚到芽珈和姨婆,被她一眼看穿,非但不見他有絲毫歉意,反而倒打一把質問她:“你這麼兇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