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全被玉牌後的咒符吸引去,定睛一看,那些彎彎曲曲的文字突然像蟲子一般蠕動起來,文字後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暗中湧動,並且那玉牌也越來越熱,片刻工夫便熱得灼手,她“呀”的一聲抽回手來,低頭審視自己泛紅的指尖:“怎麼回事?”
他噠的一聲將玉牌扣在雕幾上,五指並攏將它遮住,虛弱道:“他想出來。”
“誰,誰想出來?”
“啞,主君!”渡引的大嗓門蓋住衛戧的疑問。
卻原來是桅治準備好了下酒菜,因王瑄之前有過吩咐,他不能貿然打擾,所以讓渡引進來報信。
“進來吧!”王瑄出聲吩咐道,並抬手將床幃從掛鈎上取下,床幃散下來,將她藏住。
看著從床幃外遞進來的一碟又一碟小菜,品種齊全,菜色精美,偏甜口,適合飲酒,嗯,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做到這種程度,桅治不愧是出了名的萬能管事,等有機會她去探探他口風,看他有沒有興趣換一個待遇優厚,工作輕松,對他要求不嚴的新東家……
被桅治這一打斷,滿懷心事的衛戧已經忘記先前話茬,等桅治退下,面色漸漸恢複紅潤的王瑄先斟滿一杯酒,然後送到衛戧面前,接著又斟滿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看他從容自如的做完這一切,衛戧突然反應過來,眯著眼睛盯著他覆眼錦帶看了一陣,接著又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被他輕松捉住:“嗯?”
“酒倒得剛剛好,杯子擺放位置也是分毫不差,你這錦帶只是幌子?”
他放下酒壺:“我此刻確然看不見。”舉起酒杯:“來,為慶祝從現在開始我們有了關系,不醉不歸。”
衛戧蹙眉,這話是她之前說過的,他只是重複而已,但她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看他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清雅,或許是她又犯了多疑的毛病吧!不過,不醉不歸?這是他的氈帳,醉不醉都不用“歸”,而對於她來說,醉了還怎麼歸?好在她曾練就一手假喝的高杆本事,糊弄他個瞎子還不是小菜一碟?
不管黑還是白,對他來說都沒什麼不同,所以這裡的夜明珠是專門為她準備的,兩人推杯換盞,就像相識已久的老朋友暢談起來,沒多久便自然而然轉到她迫切希望展開的話題上,她心中竊喜,忍不住抿了一小口酒,歡快道:“我倒是覺得新平太守周杵那個人比較有趣。”
“哦?說說看,哪裡有趣?”
“周杵其人,年少頑劣,為禍鄉裡,後改過自新,建功立業,或許是矯枉過正,行事又變得十分板正耿直,是以得罪權貴,被陷|害排擠。”又抿了一小口,佯裝突然想起狀:“哦,聽說他現在正好留在周莊別院中,也就在前方多岔路口偏北的那條路上。”慨嘆一聲:“如果有機會,還真想見見他。”
“呃……”他沉吟片刻:“給我個理由——你想見他的理由。”
給你一個理由?告訴你我是為了逃避你那狐朋狗黨司馬潤的逼婚,故意拖延時間,沒準你丫為了所謂的哥們義氣,就像對付珠璣那樣,把我捆捆丟進你家車裡,快馬加鞭直接送進琅琊王府。
☆、締結鴛盟
那她豈不是很冤?
端起玲瓏剔透的夜光杯,垂下宛如羽扇般的長睫毛,配合這叫她莫名心安的氛圍,她也可以如此嫻雅……前世,她個剛及笄不久的少女,被趕鴨子上架成了一名武官,因年紀小閱歷淺,為了不被排擠,她強迫自己裝得更像男人——席地而坐、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付出便有回報,她那樣盡心竭力的模仿,不出半年,言談舉止看上去果然和軍中男人沒什麼區別了。
後來,賈後壽誕,司馬潤受邀帶她出席,結果他同她說:“你既是本王正妃,這便意味著你與本王同行時,一言一行不再是你個人的事,而代表著我琅琊王府的體面,然而,縱觀平日裡你的言談舉止,實在有些粗魯無禮,當然,這也不能完全怪你,畢竟你是在山裡長大的,不過現在時間緊迫,來不及去洛陽請宮人教導你,這樣吧,珠璣舉止典雅,你放下架子,跟她好好學學。”
她確然是山裡長大,但那山可是南公的山!她即是南公的弟子,又是世家的嫡女,那浸潤到骨子裡的優雅嚴整,比起以才情聞名於世的謝菀也是毫不遜色的,假如他想了解,其實很容易,但他外有強敵要對抗,內有美妾要安撫,實在沒時間呀!
衛戧輕嘆一聲後,手比蘭花輕托杯身,淺笑微顰,輕啟朱唇:“周太守收藏了一把歐冶子大師的絕世名劍,名喚湛盧,那把劍對於習武者來說是巨大的誘惑,我想得到那把劍。”
“是這樣麼?”,顯然並不完全相信,但也不曾圍繞這個話題刨根問底。
或許是因為王瑄看不見,所以和他在一起,竟讓衛戧不自覺的卸下那種令她踹不過氣的緊迫感,甚至忘記坐她對面的家夥是個讓她自相識以來,每天都恨得牙癢癢的“死小子”,反倒和他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喝了一杯又一杯。
喝光她帶來的,王瑄又十分豪爽的搬出他的珍藏,也是人間難得幾回嘗的極品,入口醇香、落喉綿爽,不過理智尚未全失的衛戧舉杯之際略顯躊躇,於是等了好久沒聽到響動的王瑄便寬慰她說這酒對酒量好的,喝個三五杯的不會醉。
然後她就放心大膽的繼續品嘗,完全忘記自己之前還喝了那麼多自己帶來的酒。
好在心中繃著根弦,沒有吐露太出格的話,只是瞥見蹲在床頭架子上的渡引,她得意的笑笑,接著對王瑄道:“我撿了只幼獸,決定把它馴養大,還要讓它學會逮鳥吃,對,就逮那種黑色的,大個的鳥!”
渡引瞬間炸毛,顫抖著抗議:“啞,主君……”接收到王瑄涼涼的臉色,它識時務的噤聲。
“你喜歡就好。”面對衛戧時,王瑄卻是一副寵溺表情。
“啞,偏心……”渡引到底沒忍住。
“嗯,這麼晚了,我也該回去休息了。”迷迷糊糊的衛戧沖王瑄一拱手:“十一兄,告辭!”邊說邊推開雕幾,就要起身下床。
“等等。”王瑄一把抓住她手腕。
“怎麼?”衛戧重心不穩,順著王瑄施力方向栽倒,跌趴在他身上,壓出他一聲悶哼來,她掙紮著想要爬起,語氣也現出不耐煩:“還有什麼吩咐?”
順勢仰倒攤平的王瑄抬手攬住她腰身:“你不是不希望被別人發現身份麼?醉成這樣,很難隱藏自己吧?”感覺到她逐漸放棄掙紮,他再接再厲蠱惑道:“反正我這裡地方夠大,如若不嫌,就在此將就一晚罷!”
衛戧腦子糊噠噠的,似乎有過反抗和掙紮,好像還罵他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來著,但具體細節實在記不清楚,念念有詞的陷入沉睡。
等她終於不動了,王瑄喚渡引找來桅治,隔著床幃將雕幾遞出去,當然,衛戧帶來的玉牌,還有碧玉壺和夜光杯肯定是要保留下來的,隨後王瑄盥手漱口,等做好這一切,帳內複歸平靜後,王瑄單手解下覆眼的錦帶,隨手搭在床頭欄杆上,緩緩睜開水光瀲灩的雙眼,吸一口氣,轉頭看向睡在他身側的衛戧,眨了眨眼,接著綻開粲然笑容,柔聲低喃:“果然看得見你。”伸出手來,指尖拂過她蠟黃的臉頰:“嗯,確實很醜呢!”
翌日,天剛放亮,衛戧便醒轉過來,腦子沉沉的,感覺怪怪的,努力撐開眼皮一看,光潔的胸膛,漂亮的鎖骨——原來縮排王瑄懷裡,腦袋下枕著的是他的胳膊,手裡緊抱著的是他的腰身……她居然跟個幾面之緣的小屁孩睡在一起了,還睡得那麼香,感覺更是自重生後前所未有的踏實?
“醒了?”她明明動了一下,卻不抬頭看他,所以王瑄主動出擊。
做賊心虛的衛戧被驚得猛然抬頭,四目相對,這一眼居然令兩世為人,見慣司馬潤和桓昱那等人物的她都被驚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