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小一個僕傭一個月才幾文錢?就算你在連府裡工作個三年五載,也未必能還得起這支古玉酒壺。”這個下人,能夠當場認錯,還自願被扣工錢,連旭日對小石頭有些刮目相看。
“僕傭也有出頭的一天,小的不會一輩子只當個僕傭。”她緊挨著冷非雲而站,還是顯得有些緊張。
“好,很好,小小年紀有志氣,不愧冷爺對你另眼相待。”連旭日斯文地笑說著。
連旭日,一個對她來說既陌生又親密的人,她不敢直視著他的容貌,怕長久壓抑的情緒會在頃刻間瓦解,她只能壓制內心的激蕩,將視線對著自己的腳尖。
“伯父,這個酒壺我替小石頭賠吧,”冷非雲告訴自己,他只是心疼她是一個女兒家,又是個孤兒,才對她特別照顧,決不是對她另眼相待或者別有用心。
“賢侄,你以為伯父會這麼苛刻,跟一個下人計較這個嗎?”
“伯父,這個酒壺價值不菲……”
連旭日擺了手,阻止冷非雲繼續說下去,“你對下人有這個雅量,難道老夫就沒有嗎?”
“伯父,是小侄的錯。”他拱了手,眼微眯地看著童二。
他無心於和連旭日繼續閑聊下去,心裡竟掛念起她手上的傷勢。她總是這樣的粗心大意,三天兩頭就把自己給弄傷一次,像她這個樣子,若他一旦離開連府,他怎能放得下心呢?
童二明白,立刻找了個說詞:“大老爺,夜已深,我和我們家爺還要四處去巡視,還請老爺子早點歇息。”
話題既被打斷,連旭日也不好再重提一次,反正來日方長,他便帶著洪全離開了寒星樓。
冷非雲等連旭日離開後,讓小石頭在他身旁坐下,輕聲問:“還痛不痛?”
“不痛!”相對於他的溫柔,她口氣沖得可以。
“怎麼了?”他怎麼感覺到一股火藥味?
“沒事!”她站了起來,“我先回房去。”想起了他和連若茵的婚約,她就不知為何有了無名火。
他沒攔著她,他已經能大致摸清她的性子;她通常在極生氣下,會忘了口頭上那個自稱,看來她現在又氣極了,才會連“小的”這個自稱都忘了說。
可是他又是哪裡惹到她呢?
☆ ☆ ☆
小石頭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她氣喘不已,頰上已布滿了汗珠。
夢裡的美豔婦人,衣袂飄飄,可惜,她怎麼都瞧不清她的容貌。
可是她知道那是娘!
娘在她夢裡是那樣的慈祥和藹,總是笑吟吟的一張臉,而那對深湖似的酒窩,與她雙頰上的那對,就像是同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聽師父說,娘有著傾城之姿,光是那對酒窩就不知擄獲多少男人的心。
她無法再睡,起了身,就如同過去十多年來一樣,每當夢見了娘之後,她便無法平息心中的那份激動與難過。
她躡手躡腳地下了床,身上還是一身的男裝,連頭上的布巾都沒卸下。
輕輕推開房門,她踏在走廊上,看了右側臥房的窗戶一眼,裡頭燭火已媳,冷非雲應該已經睡了吧?
出了寒星樓,夜半三更,她來到連府位於主宅院裡的祠堂外。秋風狂掃,空間中凝結著一股寒意。
她看著莊嚴肅穆的祠堂,在大門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推開祠堂的大門。
來連府這麼久,她遲遲不敢進祠堂,就怕忍不住氣而致事跡敗露,可是事情總有結束的時候,她若不來,或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
祠堂內供俸著連府歷代祖先的牌位,一對對的白燭燃燒著昏黃的光芒,從白天到黑夜,日日無止境地照亮著祠堂內的幽暗。
她不怕這樣的鬼魅氣氛,不怕陰氣重重,她用迷濛的雙眼,一一在眾多牌位前,尋找著那唯一的牌位,直到她的瞳眸盯在最左側的一個牌位上——
連氏何女之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