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泳思猛地回頭:“此話當真?若敢欺瞞本官,你這斬立決也不是不能改。”他抬抬下巴,示意陳漢看一旁還在嚎叫的陶勇,讓其想清楚再說。
“大人,借小人幾個膽子,也不敢渾說的。小的別無他求,只求死在陶勇之後,讓小的親眼看著他被活剮了。求大人成全!”陳漢也是乖覺,知剛才自己要挾之意惹到縣尉大人了,連忙找補。
此等小事,倒是不妨。
大牢里人多眼雜,不是說話的地方。將人押回縣廨中庭自己的地盤,屏退其他人,只留了馬聰一個,以防陳漢暴起傷人。
林泳思這才仔細問道:“你說陳山是細作,乃何人所派?有何證據?你可知他此番潛回淮安,要做什麼?”
因著父兄的關係,他很清楚,淮安府平靜無波的表象下,水到底有多深。
中山王紀氏是前朝初立時,因軍功受封的,淮安是紀家的根,盤踞於此上百年,比前朝國祚還長。
大梁是個奇葩的王朝,短短几十年,天災人禍不斷,歷任的六位帝王全都是庸碌無為之人。
九年前,長江黃河全流域大旱,糧食顆粒無收,統治者醉生夢死,各路諸侯紛紛扯起大旗,開始新一輪的逐鹿中原。
這一任的中山王紀無涯有勇有謀,順勢揭竿而起。
他不急不躁,穩紮穩打,禮賢下士,知人善用。
經過八年征戰,掌握著十數萬軍,兵強馬壯,手下更是人才輩出,是諸多勢力中最龐大,最有可能一統中原的。
然而皇帝夢誰都有,紀氏就算再強大,現在也只是一方諸侯,自有與他分庭抗禮的對手。
西北王吳佑德,崇王江昭寒,三方勢力正在前線膠著,一時半會兒誰也奈何不了誰,便開始有人往各自的後方滲透。
林泳思為何會來山陽坐鎮,便是遵父親大人之命,替紀家看著淮安的。
淮安是紀氏的根,更是紀氏族人聚集所在,重要性不言而喻。
會有人派細作進來搞破壞,是紀無涯和林守誠之前就料到的,林泳思在習武一道上天賦不顯,但是腦子好使,此等抓細作守家門的精細之事,交給他,他們放心。
奈何他上任半年有餘,只抓了些小偷小摸,不曾想一樁普通的殺人案,背後居然牽出細作的線索來了。
只陳山對外的身份又太低,圍著貧民窟打轉,能接觸到什麼機密?派這麼個人來,能有什麼作用呢?
林泳思表示懷疑,願意聽陳漢之言,也是本著寧錯殺不放過的原則,出於謹慎罷了。
“是小的二哥親口向小的說的。”陳漢怕林泳思不信,連忙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講述一遍:
“二哥自小就得娘偏愛,我們三兄弟她最喜歡二哥,也養成了他拈輕怕重的公子哥性子。”陳漢對這個二哥印象很不好,小時多吃多佔,大了又不事生產,想尋捷徑,一張嘴抹了蜜似的甜,哄得老孃掏了棺材本給他娶了媳婦,明明當時大哥還沒娶妻。
結果怎麼著?最得娘疼的,最先跑路了。
大哥去當兵討一條生路是不得已,當時戰亂,中山王徵兵役,一家必是要出一個成年男丁的,大哥不願兄弟送命,自己去了,結果一去不返。
彼時父親已逝,本來奉養母親應是二哥的責任,然而陳山怕吃苦擔責,竟都不與家人商量,與二嫂雙雙賣身為奴,進了富貴人家,不愁吃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