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賤女人,就是該死!”陶勇始終不覺得自己有錯,哪怕跪在大堂上,擔憂著妻兒日後處境,他對親生母親的恨意依然支配著他。
“可曾來過淮安府?到過西北角的河下街?”林泳思想知道,蔣氏之死到底與他有無干系。
“哦,差點忘了,那個賤人也是小的殺的。”陶勇無所謂地隨口承認。
“蔣氏何曾有過拋夫棄子的舉動?”陳山要霸佔房產,連弟妹同侄兒全都不要,蔣氏帶著兩個孩子,日子過得悽風苦雨,怎麼也跟拋夫棄子扯不上關係吧?
陶勇是偶然進城找零工,因晚上沒來得及回去,城門關閉後,害怕被巡街捕快抓住,才躲到河邊人家的房后角落裡的。
不曾想正撞上蔣氏拉著哭鬧的兒子往陳家走去,邊走嘴裡還邊唸叨著沒活路了,孩子她也豁出去了云云,陶勇忍不住跟了上去。
他看著蔣氏不管不顧地將兒子扔在陳家門口,兒子哭鬧聲引出了屋裡的男人,兩人小聲爭執著,最終蔣氏頭也不回地想走,那個男人沒辦法,將孩子拖進去關上了門。
好狠心的娘啊,陶勇操起旁邊地上的石塊,衝上去砸向蔣氏的頭,直到把她也砸扁才覺得暢快!
等到他冷靜下來,才覺得後怕,城裡可不比他們村子,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人,他要怎麼選個安全的地方把屍體藏起來呢?
他想將蔣氏運到河邊,扔進河裡,可還沒走幾步,就差點被打更人撞個正著,他嚇得情急之下,直接將屍體扔進了陳家院牆,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你承認蔣氏是你所殺,之後陳家起火,可與你有關?”
“那個賤女人是小的殺的,小的認,剩下與小的無關的,小的不認。小的沒有放過火。”
“案犯陶勇,你因一己之私,毆殺親母,牽連無辜,前後四條人命,本官依律判你凌遲之刑,待上報淮安府後,秋後擇期行刑,來人啊,將人犯押入大牢!”
陶勇被帶下去了,門口圍觀的群眾一片譁然。
凌遲之刑,都多少年沒人被判得這麼重了。
陶勇殺了好幾個人是不假,可聽他的意思,那些女人難道就沒有錯嗎?她們被夫家驅趕,生計艱難,難道就能再醮?就能為妾?就能不顧孩子的想法?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開始同情陶勇。
甚至有些思想偏激的,已經開始大罵幾名受害者不守婦道,活不下去就應該一根繩子吊死,下去陪亡夫,也算全了一場夫妻情誼,而不是苟且偷生,活著給孩子丟臉,讓夫家蒙羞。
李聞溪作為今日的執筆書吏,在一旁圍觀就了全程,恨不得撬開他們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麵粉與水的結合體,不然怎麼能說出這麼智障的話來?
拋棄寡婦的夫家他們不罵,不管不顧的孃家他們不罵,被養歪了的孩子他們也不罵,偏偏來罵僅僅想要活下去的女人。
人群中,有一個小孩神情茫然地站著,他是被家裡長輩帶來的,小小年紀的他還不能充分理解死亡的意義,他只知道,以後那個女人不會再來騷擾他了。
他本應該高興的,可為什麼心裡總感覺不舒服呢?尤其是當聽到伯父也說,她該死的時候......
退堂後,李聞溪回到縣廨後衙書吏集中辦公處,她還需要將剛才堂上做的記錄存檔,就接到了縣尉大人的召喚,忙放下案卷,匆匆往中庭奔去。